蕭重桦擁抱着顧賢之,他本打算靜下心,好好去感受對方的呼吸起伏與心跳。
可那穿藍黑衣服的曦雲門修者,在這時出現。
“看樣子,我來的不是時候啊。”
蕭重桦聞聲望去,見到面露尴尬的林州。
他記得這個人,不僅在昨日看破他的僞裝,今日還想要确認師父是不是宗門叛徒的子嗣。
危險。
這二字一出,他腦海所有亂糟糟的想法被壓下,隻剩為師父解除危險的念頭。
要保護師父。
任何事都不重要,師父必須安全活下去。
哪怕時間所剩不多。
這些念頭在蕭重桦腦中不斷環繞,他死死盯着林州,準備放開懷中的人。
可顧賢之卻抱緊了他。
“林道長怎追過來了?”顧賢之擡手把肩上的腦袋按下去,他想調動位置看林州,但懷裡還有點小脾氣的人不準他動彈一分。
他隻得先行道歉:“抱歉,我現在可能面對不了你,希望能理解一下。”
“無礙。”林州擺擺手,他瞧着那還在死死注視自己的藍眼男人,歎聲氣。
“我過來就是想告訴賢之你一些事。”他盡可能地表現出友善,想讓藍眼男人減輕對自己的仇視。
“什麼事?”顧賢之也好奇還有什麼事要對自己說,隻是如今懷裡的人還散發殺意,他有些頭疼。
雖然知道徒弟是為自己安全着想,可他也不能讓這份殺意再散發下去。
他拍拍懷裡徒弟的後背,輕聲詢問:“我想和他在裡頭談完事情,可以嗎?”
詢問換來的是用力緊抱,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呃……
怎麼在這會犟起來了……
“重桦,我相信你能保護好我的。”顧賢之又伸手順順蕭重桦的後發,然後在心中對林州說了聲抱歉。
“若他對我動手了,你就放心解決他,而後續帶來的所有麻煩,我都不會責怪你。”
而這話出後,蕭重桦才做出讓步。
顧賢之松了口氣,他活動活動筋骨。
“在大街上明說不好,我們過去進去說吧。”他拇指指向旁邊巷子内。
雖然林州聽見了白發人方才說的話,不過為告知自己心中所想,他選擇答應。
之後他們三人便站在那條陰暗巷子中,然後分成左右兩隊。
顧賢之和蕭重桦并肩站在左側,他倆面對着對面的林州。
而站在右側的林州,先深呼吸一下,才緩緩開口。
“我其實就是想告訴賢之你,下任曦雲門掌門可能由我擔任,而方才對你發出的邀請,是我出于對你學識的欣賞。”
“我想邀請你跟我共同去構建一個人妖兩族和平,學識人人都能享有的時代。”林州說到這,不好意思笑了聲,“不過這是個難以實現的大業,而你現如今還年輕,同時也是第一次走出深山,所以我不會強求你加入。”
顧賢之聽到這,有股熟悉感撲面而來。
而接下來他所聽到的内容,發現和上個人生裡,林州給自己留下的那封信差不多。
“雖然我如今還未收徒,但我對你這樣的小輩,仍舊是希望你們能多看世界多去嘗試不同,然後選擇一條自己想要走的路,而不是同我這般,備受矚目,成為人們心中所想要的人。”
顧賢之不知如何回應,這番話就如曾經那封信一樣,明明十分希望自己去幫助實現偉業,卻又矛盾的希望着他能走上自己想走的路。
他想到這裡,噗嗤一笑。
而對面的人類青年聽見他這笑聲,頓時有些不大好意思:“賢之你想嘲笑便嘲笑吧,但我的确如此希望着你。”
他聽完話後,試探性問道:“那假如我選擇走上曦雲門内,護妖一派的路呢。”
“賢之你沒必要如此讨好我……”林州蹙眉無奈歎氣,“但你若真想走上那條路,那其實也挺難的,因為作惡的妖,我們仍舊會選擇斬除,而被我們救助的妖族,也不大可能會信任會有咱們這樣的人類存在。”
被救助的無辜妖族可能不會記得這份好,甚至還會因為人類斬殺為報複而作惡的同族,而生出更大的厭惡。
這個道理顧賢之明白,他也知道如今時間不多,做這些也是無用功。
可他仍舊選擇如此:“但我們都明白,不能讓這些努力白白浪費,對吧?”
“當然。”面對白發人的笑容,人類青年也勾起嘴角。
他們二人對視片刻,其中的年長者轉身離開。
“我就不與賢之你多說,真怕你會随我回曦雲門。”
而白發人眼睛追随着人類青年,他發出疑問:“林道長為何最後還是不想我随你回曦雲門?”
在上次人生裡,此人雖然心中不斷矛盾,但還是用希望去請求他不斷幫忙。
而這次不同,是因為一切事物幾近打亂重組,導緻人發生細微改變了嗎?
而人類青年對于他的疑問,邊走邊做出回答:“因為你的家人不想你知道這些恩怨,所以我覺得沒必要将你拉入危險之中。”
但他最終在巷口停下來,輕皺眉頭笑道:“再者,我若是執意把你帶回曦雲門,那令徒會不會現在立馬把我解決掉?”
蕭重桦旁聽那麼久,他本來都要放松下來,同時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把人想壞了,結果因為聽到此話,立馬又充滿敵意。
但林州卻哈哈笑着說開玩笑,轉身擺手走人,并留下最後話語。
“還請放心,反正我不會揭發你的異常,畢竟跟蹤觀察那麼久下來,我覺着也沒必要對一個想成為人的異族太過苛刻。”
蕭重桦怔住,他看着那個背影消失,心裡再度混亂起來。
他從白景開始就他覺得視線,原來是這個人嗎?
對方早就發現了他的異常,卻沒選擇揭露。
為什麼?
他想要在心中疑問,可師父在這時牽起了他的手。
“怎麼還受傷了?”師父瞧着他手心中那道傷疤,皺了下眉,“跟我回去處理傷口。”
蕭重桦心裡還想着事情,他不言,老老實實跟顧賢之走。
——
客棧内,兩人坐在其中開的一間房内。
白發人在為安靜老實的徒弟上藥。
而藍眼男人,看着為自己傷口上藥的師父,他輕聲吐出言語。
“對不起。”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搞得顧賢之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快速恢複好自己,然後繼續塗抹藥膏:“重桦突然道歉幹什麼?”
“我不該對你發脾氣。”蕭重桦頓了頓,又重新說一遍。
“我還是不夠完美,會對你以及别人發脾氣。”
顧賢之聽到是因為這,他并未擡眼看徒弟,而是繼續處理對方的傷口:“那重桦認為的完美,是不會有任何情緒嗎?”
“但那至少不會再讓師父擔心,也不會再誤會一個好人。”
聽到徒弟這麼講,他突然就有點生氣,但他知道對方此刻需要疏導,所以耐下心再問:“可沒有情緒之後,重桦你覺得自己還是一個人嗎?”
對于這個再問,這話蕭重桦回答不上來。
他記得師父曾經對自己的教導,情欲也是人才有的。
隻是今日所發生,導緻他認為情會帶來麻煩,就例如控制不住對師父發脾氣,以及對一個明明是好的人散發惡意。
他不想對師父發脾氣,因為自己本來就給其帶來了麻煩太多,卻還要發脾氣再給人增添麻煩。
而他也不想對一個好人散發惡意,因為對方難得會對他這個異類散發善意。
藍眼男人還在心裡掙紮,而等不到的白發人,又換一個問題去問:“重桦,你現在去回想,想我們還在山上的時候,我對你和父親他們鬧了幾次脾氣?”
“很多……”
在藍眼男人小聲回答後,白發人又很快接上:“那這樣的我,在你眼中還是完美的嗎?”
而對于這個疑問,蕭重桦想回答“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