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的門中，傳來一行人的腳步聲和談笑聲。

越靠越近，在門邊站定。

盛意擡頭，就見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彎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聲音激動，“感謝各位老師的信任，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選角導演連忙上前一步攙起她，“哪裡的話。”又小聲對盛意道，“不好意思，小如已經定下來了。”

小如，就是盛意要面的那個角色。

她知道她愛穿什麼樣的衣服，講話是怎樣的語調，有着什麼樣的小性格。

但是，已經定下來了。

是會這樣的，選到合适的演員就可以中斷流程，盛意不是不懂。

導演和演員其樂融融，她卻仿佛一腳踏空。

她攥了攥手心，努力想朝小如再靠攏一點，一點就行。

“請問是否能給我一次試鏡的機會？隻需要耽誤您幾分鐘的時間。”

對方堅定地搖了搖頭，“前面也有許多優秀的同學，小如的重要性想必你也清楚，我們隻能優中選優。”

他拍了拍白裙女孩的肩膀，跟盛意說，“這是我們一緻選定的角色，很遺憾，希望咱們下次還有機會合作。”

盛意麻木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那恭喜了。”

拖着身體走到電梯口，電梯門打開，她渾渾噩噩地走進去。

電梯走走停停，隐約聽到“叮”的一聲，盛意回神，發現電梯裡隻剩下她和另一個男人。

而這唯一的乘客，也正好到了目的地，盛意打起精神，跟着他往外走。

電梯口上寫着數字29，而她要去的是一樓。

倒黴的時候，坐電梯都跟她唱反調。盛意按鈕所有的下行按鈕，垂着頭，站在電梯口等着。

現在她隻想早點回去，躺在床上，安靜地待會兒。

“哎呀黃總，這是哪裡的話，說好下一場我做東的，誰也别跟我搶。”

一群人交談着走過來，應該是飯局剛散，酒氣熏天。

盛意垂着頭，聽他們從經濟形勢聊到國際格局，默默挪到另一個電梯口，手不自覺在下行按鈕上狠狠戳了戳。

“叮——”先開的是隔壁的電梯門。

男人們松散地挪進電梯，橫七豎八，幾個人就把電梯站了個滿滿當當。

盛意看了眼，又垂下眼睫。

算了，搭下部吧。

忽然聽到一道男聲喊她：“盛老師，不一起走嗎？”

擡頭，就見黃志誠按着電梯按鈕，含笑望向她的方向。

自從上次見面後，她就把他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按理說，再次碰面，就應該裝作誰也不認識誰。她已經努力縮小存在感，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

有人會意，頗有深意地掃了盛意一眼，“喲，原來是黃總的老相識。”

油光锃亮、大腹便便，一看就符合盛意對黃志誠那圈人的刻闆印象。

她咬牙忍過那陣惡心，“不了謝謝，您先走吧，我還在等人。”

“那我也再陪盛老師等等。”黃志誠在一片起哄聲中踏出電梯，示意其他人先行。

沒有外人在場，盛意懶得跟他裝模作樣，一言不發往旁邊挪出老遠。反正早就撕破了臉。

“怎麼，不認識老朋友了？”黃志誠笑呵呵的，看起來就像是個和善的長輩。

這種人，最擅長披着人皮招搖撞騙，盛意警惕地掃了他一眼。

黃志誠被她的反應取悅，圍着她繞了一圈，拄着下巴嘀咕，“讓我猜猜，盛老師不會是來試鏡的吧，我聽說，王導的項目今天在這裡選角啊……”

從他準确說出試鏡和導演的名字後，盛意就有種莫名的直覺。

黃志誠也沒想隐瞞，“這次試鏡機會，還是我替盛老師您争取的呢。”

“怎麼，難道沒選上？王導也真是的，我回頭一定得找他說說。你說這，啧啧啧……”

他咧着一口黃牙，邊說邊搖頭，仿佛多為她可惜似的。

每說一句，就讓盛意更加清楚，自己這段時間的準備和努力，不過是資本家閑來無事的一個遊戲。

落選的時候被壓下的情緒，這會兒瞬間加倍爆發出來。

盛意眼眶酸脹，卻不想在這樣的人面前鬧了笑話。

她深吸一口氣，指甲掐進掌心，越握越緊。尖銳的疼痛提醒着她眼下的處境，讓她不至于頭腦發昏。

她盡量維持聲音的平穩，“多謝黃總美意，是我辜負了您的盛情。”

她穿着一條修身長裙，明明是下位者的姿态，脖頸卻始終高高昂起，如天鵝般高雅動人。

可惜，冥頑不靈。

黃志誠心内冷哼，他不介意一寸寸敲掉她的傲骨，讓她認清誰才是值得她真心相待的人。

“盛老師這就是跟我客氣了，溫老師那邊資源多如牛毛，您哪裡看得上我這點小打小鬧的陣仗。”

盛意順着他的話說，“還是要謝的。他工作忙，哪裡有空管我這點小事呢？”

話落，黃志誠一下變了臉色，“你還真爬上了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