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采跟來的時候,親眼見證了這萬念俱灰的一跳!
董連芹帶着泰翁和琅音墜落高崖,這時候兩道身影劃過,居然是風無憂和雪沉眠,他們死死地抓着琅音的腳。琅音又吓又痛,不停大叫。該來的還是會來,就像即使不松手,時光也會從指縫消失。董連芹拉着泰翁的鬼魂墜入了黑茫茫的東海之中。風無憂和雪沉眠白發簌簌,身形顫抖,為了拉起琅音費盡全力,終于把琅音拖回崖邊。
“孩子,你别哭了。”二老把琅音護于胸前,緊抱着他。琅音對風雪二老并不熟悉,此刻卻任由他們抱着,靠在一起哭了起來。
蕭俊采提醒陸識機:“陸兄,來幾個神兵,快飛下去撈人呀!”
南榮雄道:“你有所不知,此處海眼衆多。海面之下就是巨大的漩渦,無論飛禽走獸,還是神仙妖魔,進去就出不來了。”
蕭俊采:“啊?!”
難怪陸識機無動于衷,此刻不知道在想什麼,雖然是霸道派先對泰翁不利,但他并不熟悉那些前塵往事。于他而言,泰翁隻是曾經狠狠打壓了自家道派、緻使自家道派斷絕的人。他飛升多年不回蓬壺島,說不定就有泰翁的原因,他害怕,他畏懼。然而,轉折來的很快。
“你們都别下來,東海我熟!你們可千萬别下來!”簡單地叮囑完後,陸識機目光堅定,俯身沖了下去。
蕭俊采先是一驚,腳下不可控制的追随至崖邊,後面緊跟上數位神兵。南榮雄傳音過來制止:“不要下去!等他回來!”無人察覺之時,幽狼自虛空現身,貼着山壁直直地追擊而去。
蕭俊采雖停下腳步,心裡卻反複糾結,山崖下方黑漆漆的海水奔騰呼嘯,像一隻嚎叫的巨大異獸。不過,等了半天都沒有半點陸識機的消息。蕭俊采慌了神:“旋風将軍不會遭遇不測吧!”他在岸邊和神兵們大喊旋風将軍的名号,卻久久無人回音。
蕭俊采:“不行,得找他回來!”
南榮雄:“你看你手上東西。”蕭俊采聞言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并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可是仔細一看,右手上,他的食指和拇指指尖似乎纏繞着絲線一樣的東西。
南榮雄解釋道:“這是風筝線陣。旋風将軍選你做線端,隻要你一直牽着,他就能收線回來。你可不能下去!”
蕭俊采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看南榮雄嚴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手足無措。
身旁的神兵也六神無主:“不得了了?怎麼辦,咱們一起下去看看?”
“還能怎麼辦,不可能等風相大人來救他吧?”等風相大人來救,陸識機可能就涼了,蕭俊采如是想。
說罷,竟有兩三名神兵跳了下去。蕭俊采才反應過來,自己隻是文華殿的一個小小文官,這些神兵自然是不會考慮到他的。不過,被這些人就這麼撇下的感覺真的很糟糕,弄得他好像是無關緊要的看客或者不值一提的擺設。蕭俊采忙把風筝線勾到南榮雄手上:“府君,你拿一下我還是得去一趟!”
南榮雄見他非去不可的表情,無可奈何道:“皓月生明,至真至靈。記住這個口訣,或許可以救你一命。”
蕭俊采聽到如此複雜的口訣,心生退意,危急關頭,顧不得其他,他心中認真地重複,不經意間擡頭,發現鈎月高懸,是黑暗天際唯一的一片光明所在。蕭俊采禦風而下,衆神兵就在海面上,四處張望,都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另一邊,海風料峭,氣味微鹹。南榮雄舉起一卷文書,正是生死簿。他對一旁的風無憂和雪沉眠道:“二位,許久不去酆都了吧。恐怕也不認識在下?”
風無憂和雪沉眠相互看了一眼,斷斷續續道:“酆都王?我們……我們……”
南榮雄打斷他們道:“我乃先王座下府君,酆都南明公,并非酆都王。如果我沒記錯,六百年前曾經有三位蒙面客夜闖酆都森羅殿,盜取生死簿。被當值鬼差發現之後,竟私自毀壞生死簿,二位是否有印象?”
“那是十三城因為派了不少手下去尋找失蹤的白皐帝君,無暇顧及殿中事務,疏于防範,才讓那三位蒙面客有了可乘之機。”
逍遙二仙非常不逍遙地埋下了頭,他們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毀壞生死簿,你們認為就能永久長生了嗎?”南榮雄緩緩鋪開手中的生死簿,念道:“雲阙壽年六百,風無憂壽年六百七十,雪沉眠壽年六百九十。風無憂還有十年,雪沉眠還有三十年。時機一到,請二位自入酆都,獻出陰德。”
風無憂和雪沉眠的臉上血色褪盡,風無憂失望地自言自語:“世間凡人恐怕沒有誰逃得過這個生老病死。”雪沉眠則隻是将琅音抱得更緊了。他二人見南榮雄并未發難,拉着琅音十分尴尬地悄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并沒有襄助神界的意思。雪沉眠默然回望深淵漩渦,白發飄揚,她攥緊琅音的手:“孩子,我們倆會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