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石鑰山小試煉場。
依舊是熟悉的地方,齊毓眉眼低垂,淩空盤坐。
海風肆意撩起他束發的長帶,卷到對面的許令禾臉上。
他緩緩擡眸,凝視小師妹略顯蒼白的臉,接着雙手結印再度催動自身靈力源源不斷地灌入她的體内。
杏眸緊閉的許令禾一動不動,神識集中在體内,專心梳理引導在她經脈四處亂跑的兩股靈力。
經過兩年的閉關,在“大師兄牌特訓班”和“師祖專研洗伐丹”的加持下,許令禾靈力暴動問題已經算得上是可控。
齊毓甚至遠赴清潭宗,将開創靈武結合的遊劍聖請到迎宵峰,為許令禾這被逼無奈的轉型之路尋得了關鍵的第三個領路人。
許令禾無法像其他人一樣靈力武器化,幻化出靈箭、靈矢等武器。作為雷火雙靈根甚至無法引動天雷,否則極易再次觸發靈力暴動,稍有不慎即會爆體而亡。
所謂靈武結合,即是走出一條與當今望墟界以靈力修煉為主的不同道路,在劍招中以武為載體,靈力為輔。這并非簡單地将靈力附着于劍上,而是根據許令禾善使快劍、雙劍靈活多變的特點,讓靈力與劍技、身法完美契合,進而達到靈武合一的境界。
許令禾在這兩年間無數次被迫與自身靈力撕扯,犧牲掉睡眠時間,錯過了不知多少次朱雀堂的新鮮吃食,困在這方天地間她覺得自己不死也離瘋不遠了。
今日,就是她築基之時。
許令禾眉心緊蹙,原本平穩的呼吸陡然紊亂,細密雷紋爬上全身。丹田碎裂般的劇痛震顫,她猛地睜眼,疼得弓身低吟:“啊……”
此刻她神魂兩分,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抱元守一,氣蘊丹田!”齊毓眯起鳳眸再次變換手型,纖長柳手交疊出道道重影。這手法,若許令禾此時還能仔細看,一眼便能認出這是她至今未搞懂的移靈術。
随着移靈術結成,他手中幻化出數條青絲,心念一動靈絲繞上許令禾的四肢以及她的眉心。
眉心靈絲連接的刹那,齊毓同許令禾之間架起一道有形之梁,他承她拆骨塑筋之痛,與她共感經脈靈力的狂躁。
他額間汗珠凝結,墨色的眸中倒映許令禾輕顫的身影,結印的雙手卻絲毫未曾動搖:“許令禾!就差一點了!”
“再堅持一下……”齊毓再度催動靈力鑽入她的神府,哪怕稍有不慎他就會被許令禾無意識的抵抗重傷,但眼下卻顧不得那麼多。
許令禾在耳邊巨大的嗡鳴中,依稀辨出大師兄飄渺失真的聲音,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她強忍着體内千刀萬剮般的痛,運轉不斷沖擊經脈的雷火雙靈,跟上那股青木靈力的引導。
移靈術的消耗巨大,不過一刻鐘,齊毓就已是強弩之末,咬牙勉力撐着:“師妹!”她再不突破,他便要撐不住了。
“……”許令禾無神的雙眼逐漸聚焦,經脈寸寸擴張雷紋褪去,狂暴的雷蛇和熾熱的火靈交織飛旋,丹田精純的木靈力趁機抽離。
她知道,是臨門一腳了。
而耗費大量靈力的齊毓看到她失神的目光重凝,就當機立斷抽身退開,腳尖輕點,落在遠處的石鑰山頂上,靜待許令禾的雷劫降臨。
眨眼間,劫雲以驚人的速度遮蔽整個迷蹤海畔,海岸線至近灘掀起陣陣洶湧波濤。
“真不容易。”淵武道君一襲與齊毓同款的玄衣,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旋即又輕歎:“不過剛開始罷了。”小徒弟的修行之路,注定會因此坎坷,劫難伴生的往往是無上機緣,可也要有命去與天奪。
許令禾的特殊在宗門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她閉關起,各峰便都在等待迎宵峰的雷劫到來。
索性,她沒有讓人等太久。
不過須臾,玄靈宗幾位仙長并筠聲老祖皆聚首石鑰山,更有好奇的弟子前來觀劫,隻不過大多在雲端遠望,不敢像仙長們那般靠近。
韋雙靖同溫雨遲也及時到場,藏在可避雷劫波及的弗鏡傘下遠眺。
“定能平安。”韋雙靖盯着那道鵝黃色的身影,喃喃自語。
築基雷劫通常三道,且威力不會太大。但不知為何,許令禾的雷劫卻顯得格外駭人。
風暴中心的許令禾瞟了眼閃着紫芒的劫雲,心下一沉,卻并不覺得意外,她一個異世魂天道會放過她才是出奇。
“轟隆!”
第一道雷對準許令禾直劈而下,本就精瘦的少女瞬間變得焦黑,看着十足像一根未燒透的燒火棍。
許令禾雙手飛快地舞動結了一個又一個防護咒,心中再默念清心決以求最大限度的平神靜氣。
然而築基弟子的防護咒在雷劫面前堪稱紙糊,最後一道雷劫無情劈完後,在甘霖中睜開雙眼的許令禾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焦黑的雙手,不難猜出她現在是個什麼造型。
遊走在經脈中酥麻的微痛還未完全過去,辨不出五官的少女吐出一口黑煙,幽怨望天:“絕對是故意的。”她又不是沒見過人築基,景若虛築基時根本就沒有變成這樣!
“張嘴。”甘霖落下之時,齊毓便閃身而至。掏出一粒意皿丹不由分說地塞進許令禾嘴裡,“快調息吧,許家賣炭娘!”
許令禾乜了齊毓一眼,然而這一眼簡直毫無殺傷力。蓋因她此刻全身上下僅剩眼白是白色的,這樣無力的嗔怒隻讓齊毓忍不住發笑。
“小禾小禾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