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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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嘣—”
火信在天際炸開,巨大的響聲震破天穹。
許令禾一個鯉魚打挺,沖出洞府看向火信升起的方向。
是藥師峰!莫非……是李師兄他們?
熾熱的火球懸于空中昭告危機到來,許令禾幾乎是在這一瞬想起下午是哪裡不對了。奉平信她早前見過的,此人曾在朱雀堂兼任打膳工,他長得矮小瘦弱,并非今日下午的白胖模樣。
現在想起有什麼用?!許令禾衣裳都來不及管,穿着一身睡衣禦氣趕往藥師峰。
火信炸開不過幾息,各峰弟子紛紛響應,皆禦劍或禦氣飛向火信所出之地,劍尾的流光在半空中交錯勾出道道銀河。
然而,更大的危機在此時降臨。
山門處象征宗門當難的戰鼓聲聲響起,沉悶的鼓音一聲聲擊在玄靈宗門人的心上。
緊接着鼓聲驟停,有人自爆元嬰的沖擊波從山門處蕩開。親眼見證這個場景的玄靈宗弟子群情激憤,這表明山門大陣失守,他們守山門的同門自毀了!
“分開兩撥!元嬰以上的随我去山門!”人群中的韋雙靖振臂一呼,赤紅着雙眼調轉劍身直沖山門方向。
空中的弟子聽令分為兩撥,一撥去藥師峰救人,一撥随韋雙靖趕赴山門。
許令禾早在韋雙靖出聲之時便跟在她劍後,非一劍出鞘,寒光映出她一雙燃着怒火的杏眸。
韋雙靖察覺到身後的小尾巴,怒斥道:“許令禾你給我回去!”她不過築基修為,這是去送死。
誰料她并未接話,雙瞳一縮厲聲高叱:“來了!”
許令禾朝韋雙靖甩出左手非一劍,劍鋒夾帶熾焰旋轉着擦過韋雙靖的臉頰,削下她耳邊發絲。
韋雙靖隻聞耳際一聲凄厲慘叫,循聲回頭才發現貼着她的非人怪物,敵人已經潛至她身後,若非許令禾,她竟一無所覺!
月匿星隐,墨色染血的夜幕中橫亘在山門與玄靈宗弟子之間的,是數不清的畸形魔物。
火信的餘光映出那些嘶叫着、扭動着的混沌,近萬雙陰冷無神的眼裡,貪婪有如實質般粘在對它們而言極具吸引力的新鮮精魄身上。
魔物潮之後,是十幾道漂浮高空的人影,它們居高臨下地俯視數千玄靈弟子,最低的竟也是化神初期修為。其中一魔把玩手中被生生扯下的人首,伸出尖叉的長舌舔舐那顆頭,神情挑釁。
亂發血污覆面的人臉轉過來,還未待許令禾看清那是誰。一道悲痛的怒吼自人群中破出,鑽進在場每個人的心底:“全師弟!那是我全師弟啊!!!”聲聲泣血。
“魔……”不知是誰在低喃,顫抖的尾音裡是對未知的恐懼。
兩方無聲對峙,玄靈宗的弟子們初次親見隻在編年史裡出現過的魔族。可玄靈宗門人從來就無貪生怕死之輩,腳下踏着養育他們的靈山,眼前站着同門和山下百姓,恐懼與勇氣隻在一念之間。
許令禾反手劈開一隻魔物,它已成了兩半,殘破的喉中還在嗚咽着:‘精魄……血…’
魔物還會說人話呢?!
僅是猶豫了這半秒,另一隻魔便攀上她的後背,張着血盆大口欲要咬斷許令禾的脖頸。
許令禾旋身翻滾,想将背上的惡心玩意兒摔下來。身後魔物卻緊纏不放,大有死也要嘗上一口人味的架勢。
“铮——”
忽而一陣琵琶聲臨,如一記重錘砸進戰場,半數魔物嘶吼,抽搐着倒地。被壓制的玄靈宗一方抓住機會開始反撲,揮出往日刻苦磨練的劍訣為失去的同門報仇。
方才還在悠哉懶斜的十幾個高階魔修瞬間魔氣翻湧,領頭的妖媚男子豎瞳緊縮,死死盯趕來的幾位仙長,他勾唇邪笑:“大的總算出來咯~”
“犯玄靈宗者,給我受死!”半空中,柳渠真君難掩怒容,手中琵琶化作琴首寶劍,當頭朝那十幾道魔影劈下。
落後幾步的聞鵲等人紛紛召出本命劍,與魔族混戰在一起,就連年歲已高、壽數無多的金夫子和平素嚴厲的燕教頭也傾巢出動。
地面的弟子們見此情景再度熱血沸騰,仙長們無疑就是及時雨、定心丸。他們對魔族的殺意化作劍中靈,哪怕早已力竭、渾身是傷,也緊握手中劍,誓要讓來犯之敵有來無回。
而實力不夠看的許令禾,憑借一身偷師的遁術竄梭遊走在戰場中,以遊擊式劍法出其不意地收割這些比她強上數倍的低階魔物。
突然一道靈刃從天上襲來,“哎!!”許令禾飛身為躲大戰波及,左右腳互搏險些栽進魔物堆裡。
還不待她反應,一隻手便以一種熟悉的方式拎着後領将她拉起。
許令禾趁機往攻擊她的魔物堆裡扔上幾顆雷暴珠,聽着耳邊轟鳴,她回頭閃至來人身側:“大師兄!你去哪兒了?”說着,手中的劍招也一刻不停。
齊毓踹開串在劍上的殘屍,冷然道:“中了調虎離山計!”他擡眼望去,暗道不好,隻見上空的衆仙長正被魔族以車輪戰的方式壓制。
翻手滅掉許令禾右側的魔物,他匆匆留下一句:“你别把命丢了。”緊接着腳尖一點,雙手掐訣,九州劍變幻出無數道劍影,山海般厚重的劍意向那群魔族攻去。
許令禾輕哼,她雖廢柴,但也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
齊毓的重重劍影劈散魔族陣型時,聞鵲收回适才放出的一縷神識,許令禾聽見她在空中朝他們呐喊:“勻出百人馳援山下!魔在屠戮百姓!”
餘音回蕩,韋雙靖的身影如流星般劃過戰場,朝淩鎮俯沖而去。
她身後是諸多悍不畏死的弟子,許令禾一晃眼便在其中看到了溫雨遲衣袍飛舞的背影,帶着不由分說的決然。
許令禾正欲跟上,卻被人猛地拉住。她回頭,是滿臉血污不知從哪兒殺出來的巫廿。
僅一眼,許令禾便發現了她的異狀,巫廿的雙目中有魔氣侵入,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至全眼。
巫廿眼中熱淚将落,甚至未看清許令禾的臉,就這一息之間她已近乎晦盲:“師姐,我……”未盡之語卡住,巫廿攀着許令禾無聲滑落。
許令禾騰出手撐住巫廿,另一隻手不斷揮着抵擋朝二人湧來的魔物。這些魔物并非低智,它們也知這兩人一殘一弱比其他人好對付。
“師妹你快些調息逼出魔氣,我為你護法!”許令禾掏出一根麻繩,快速在巫廿身邊圍圈,這是根防禦法器,能抵一陣是一陣。
她立在巫廿身前,面對小型魔潮,非一劍二分,近乎機械般絞殺着源源不斷的魔物,腳下穩如磐石未動分毫。
而巫廿手中的肅神丹已經見底,魔氣仍肆無忌憚地擴散,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寸神識被蠶食的劇痛,腦海中浮現記憶深處的那片夢魇,耳畔許令禾揮劍的破空聲漸漸沉重。
毋甯死,不願成魔。
巫廿咬破舌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在許令禾身後靜默幾息,翻手變出匕首,尖刃抵住臉頰的那刻,遠處魔物的嘶吼越發清晰,像是在催促她做選擇。
“哼……”
聽到悶哼的許令禾脫手丢出一個防護罩,側首看向巫廿。
隻見她疼得臉色慘敗癱倒在地,昔日姣若明月的雙眼處被血窟窿代替。
淋漓的血淚滴落,她已将雙目挖出。
許令禾鼻腔一酸險些落淚,痛心吼道:“巫廿!”
巫廿虛弱地朝虛空一笑,掩不住話音裡的抖:“還得煩請師姐再護我一護,我很快就好。”在口中塞入幾顆意皿丹,巫廿感受着體内靈力恢複,嘴角抽動着扯出一抹淺笑。
許令禾不忍再看,魔物的污血飛濺,她的五官已髒到看不出原樣。
嘴裡反複念叨着,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此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