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摸麼?”
少年似是剛睡醒的聲音悶悶地,帶着點誠摯的詢問意味從雲渺的身側傳來。
雲渺自然未料到對方會在此時醒來,是以其聞聲不由怔愣了下,猛得在榻上坐起了身,心中更是像是做了壞事被人當場捉住一般生出了心虛之意。
原先摸着謝訣尾巴的手幾乎也同時向後收回,妄圖掩飾一般,指尖微蜷。
可偏偏她剛剛撫過的那條尾巴此時又頗沒眼色地再次湊了過來,在她未來得及蜷起的手心之中輕蹭。
柔軟的,帶着輕微癢意的觸感落在掌心之中,雲渺這才認命地仰頭往自己身旁那人的面上看去,故作鎮定給出了答案:“好摸……你的尾巴很軟。”
謝訣眉梢輕揚,竭力壓下唇角的弧度,像是故意,笑着問道:“是嗎?”
原先七上八下的心扯着那胡亂的思緒盡數消失,剩下的隻剩心安與歡喜。
果然,她還是她。
哪怕沒了先前的記憶,她還是同先前一般,并不會因為他是半妖而和旁人一般嫌惡、害怕他。
雖說年少之時,他在那高牆冷宮之中,早已受過了太多向他投來的或嫌惡、或驚恐的目光,但說他幼稚也好,貪心也罷,他一點兒也不想從雲渺那雙澄澈的眼睛裡看到同樣的情緒。
哪怕她已經忘了所有關于自己的事情。
雲渺的視線撞上謝訣那雙攜着笑意的琥珀色瞳子,恍惚之間卻看其中掠過了幾分黯淡。
她的目光停在原處,像是想要捉住那劃過藏匿起來的情緒,又像是在判斷方才是否自己看錯了眼。
一時間,她未曾再未回答什麼。
而方才謝訣那詢問之語,本就是一句掩着其他心思的逗弄,是以他自然也沒有寄希望雲渺真的給他什麼回答。
可就在謝訣見雲渺就不言語,準備岔開話題時,卻聽得對方毫不遮掩地,很是直接地給出了答案“是”。
雲渺說話的音量與平時無意,謝訣卻莫名覺着飄渺得很,聽不真切。
但顯然,他身後未收回的尾巴比它的主人要來的誠實得多。
本隻是在雲渺掌心之中試探着輕蹭的尾巴,小幅度地搖擺了起來,一如歡快的小狗左右扭動着自己毛絨絨地身子。
謝訣見狀想要稍作克制,可本就自作主張冒出來的尾巴,此時又哪裡可能會聽他的話乖乖停下?
感覺到動靜,雲渺看着掌心之中左右搖擺得正歡的尾巴,不禁有些莞爾,下意識又順毛摸了兩把,像是摸玄天宗山下她喂的那幾隻小狗一樣。
隻是摸完,雲渺自己也覺出了其中不妥,忙不疊停了動作,再擡眼去看謝訣時,绯色如藤蔓般自其脖頸中攀援而上。
對上雲渺的目光,他又有些不自然地将頭偏開:“抱歉……它眼下有些不受我控制。”
“無事。”許是怕是加劇對方的窘境,雲渺也收回了手,擱回了身旁,“我知曉的。”
“隻是你這……可是發熱的症狀又加重了?”
雲渺又瞥了眼謝訣身上未隐回的耳朵和尾巴。
謝訣也不知該如何向對方啟齒,自己這并不是什麼發熱,而是那夜與其同榻而眠讓自己的發.情期提前了。
雖然這對于獸類來說是極為正常的一件事,但是他也不想吓到雲渺。
是以,他才會一開始便同人謊稱自己是受涼發熱了,而眼下聽到雲渺的詢問,謝訣更是一味應了下來。
隻見其垂下眼,長睫輕落,點頭應道:“好像是有些。”
雲渺又一次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額頭,還是有些燙,最好是小林大夫那瞧上一瞧。
但若是如此,對方半妖的身份估計也瞞不住了,畢竟半妖和人的脈象有着明顯的出入,而此時在旁人眼中,謝訣還是她的未婚夫君,若是他半妖的身份被點破了,怕是會生出誤會。
謝訣見雲渺微蹙了蹙眉,似有些糾結的模樣,多多少少猜到了對方的想法,先一步打斷其未決的思緒,安慰道:“小林大夫的藥不是說要連着吃上三頓麼,估摸着吃完便好了。”
聞言,雲渺忽地恍然。
“那我先替你去煎藥。”
話剛說完,便見雲渺已轉身下榻欲往門口走。
“雲渺,”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在謝訣的唇舌間滾了滾,而後才被輕吐而出,“多謝。”
雲渺聽到身後的聲響,複又轉過身來。
“無礙。”
打開門,屋外的暑氣依舊讓人難以忽略。
可此時除了這正午時分的驕陽,還有雲渺耳後那塊隐蔽發着燙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