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那清焖玉芙蓉,實際上就是清焖魚片,廚子将魚身上最嫩的幾處片下來擺成了芙蓉花的形狀。
每道菜都量小不管飽,故而擺了滿滿一桌子的盤子。
食物好看是好看,就是看得柳硯詞莫名來火。
她知道城裡的達官貴人們是從來不會節約食材的,就說那魚,削了幾片肉下來,另外的絕對是扔掉了的,廚子們就算再心疼也不敢私自藏匿食材。
姜燕瑩見柳硯詞沒動幾下筷子,遂把筷子一擱:“不吃了。”
裴雲徵正嘗着廚子新做的菜品,剛吃出點風味來,擡頭看見左邊那位撐着頭無精打采,右邊那邊黑着臉像有人欠了幾百萬。
他夾了塊西山紅梅酥放至母親的碗中。
“您平日不是最愛酸甜口嗎?這道小酥肉配上西山的紅梅,感覺味蕾上開了花,娘,您快嘗嘗。”
姜燕瑩掃了柳硯詞一眼:“你媳婦兒怎麼不吃?是覺得我們将軍府的廚子做飯不和她胃口?”
柳硯詞剛幹完一頓,肚子撐得要命哪吃得下,她現在肯動筷子夾幾下已然是給面子了。
裴雲徵回道:“她今日不太舒服。”
姜燕瑩見她撐着頭似困意來襲,她回道:“我看是懶勁又上來了吧?你平日在家也這麼吃飯?”
柳硯詞打了個哈欠,不帶任何情緒地咬了一口筍片。
娘的,她是真吃不下了。
她回道:“有時如此,有時不如此。”
姜燕瑩望向兒子,這是幾個意思?
柳硯詞不喜歡别人給她剝蝦,并不代表讨厭别人給她喂飯,畢竟喂飯又不影響口感。
有時候她懶勁上來,或者看話本子看得入神的時候,裴雲徵便将飯菜端到卧室裡一口一口喂給她吃。
故而有時吃飯積極,有時吃飯不積極。
當然這種事裴雲徵自然是不會跟他娘說的,他朝姜燕瑩擠了擠眼色,勸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姜燕瑩便不再管柳硯詞,她一心盯着兒子,突然她似是見了鬼一般抓起裴雲徵的手大叫道:“我兒這手怎麼了?”
柳硯詞将目光移去,看到裴雲徵手腕上紅了一大片,似還長了好幾顆水泡。
裴雲徵将無意間露出的傷口又遮住:“沒事。”
柳硯詞伸手将他的衣袖往上提了提,問道:“可是午時被熱油燙傷的?”
姜燕瑩冷冷的目光射過來:“熱油?怎會碰到熱油?”
柳硯詞懶得理姜燕瑩,對裴雲徵說道:“下回我們還是去外面飯館裡吃吧。”
“什麼?家裡有女人還要去飯館裡吃飯?”
姜燕瑩頓時火冒三丈。
“長水巷那個破地方有什麼好吃食?食材新鮮嗎?幹淨嗎?會不會吃死人呢?”
她早就打聽過了,那裡的餐館都是一些窮苦人開的,地方小不說,食材都是次等貨。
她起初是不同意兒子搬到長水巷住的,但是裴雲徵說他去那不是為了媳婦兒,而是為了深入底層百姓的生活,體察民情,又說柳硯詞答應了每日給他燒飯吃。
她想啊,新媳婦竟然都買這麼好的祖母綠镯子給她道歉,又要洗心革面為丈夫洗衣做飯了,她做婆婆的也不好太過于幹預倆口子過日子,更何況男子漢大丈夫心系百姓生計是好事。
等等、
她停下來将腦子轉了一圈。
她猛然望向裴雲徵:“二寶,為什麼是你被油燙傷了?她卻一點事兒都沒有?”
柳硯詞撐着桌子跟個大爺似的。
她看了看柳硯詞又看了看裴雲徵,道:“你倆到底誰在做飯?”
空氣安靜了。
裴雲徵和柳硯詞低着頭,一個摸耳朵一個撓腦門。
“不吃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姜燕瑩指着柳硯詞的鼻子大罵:“這世上就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哪家的丈夫天天辦完公務回家還要給媳婦兒燒飯?”
柳硯詞最讨厭世人搞男尊女卑那一套,她覺得倆口子誰愛做飯誰做飯,要是倆個人都不愛做飯那也可以不用做飯,天下廚子那麼多,隻要有銀子哪買不到吃的,幹嘛非得累得女子天天蹲在油鍋子前。
聞言,她渾身的刺兒又豎了起來。
她一腳踩在玉石凳子上,一手叉着腰,指着姜燕瑩的鼻子說道:“别人家的丈夫要不要下廚我不知道,我也管不着,但是做我柳硯詞的丈夫就得洗衣、做飯、砌牆,娘子要是累了他就得給捶背,娘子要是餓了他就得随身喂飯,娘子若是渴了他半夜三更也得給我爬起來倒茶,并且我睡裡他隻能睡外。”
“反了反了反了!!”
姜燕瑩甩着帕子,自古以來都是女人睡外頭,丈夫睡裡頭。
“你這個鐵嘴雞,不敬公婆,也不愛惜丈夫。”
她扯了扯裴雲徵說道:“你上回不是說要休了她嗎?”
不等那邊寫下休書,柳硯詞便已龍飛鳳舞地寫下“放夫書”甩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