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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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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的拐杖重重杵地:"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你明日早朝。"少年笑得更加“燦爛”,"親自向陛下認罪。"

厲北離推開值房的門,正撞見冷千秋在換藥。月光從窗棂斜射進來,勾勒出對方背上猙獰的傷痕。

"誰?"冷千秋迅速披上衣衫。

"我。"厲北離把藥瓶放在桌上,"喬明玉給的傷藥。"

兩人指尖在藥瓶邊相觸,冷千秋立刻縮回。沉默半晌,冷千秋突然道:"岑子堰去潘府了。"

"我知道。"厲北離盯着地上搖曳的月光,"喬明玉答應我不殺人。"

"你信他?"

"我信自己的刀。"厲北離按了按佩劍,"若他食言,我親手了結。"

次日,滿朝文武鴉雀無聲,看着岑子堰顫巍巍跪在禦階下。

"老臣...認罪。"

他重重叩首,額頭撞在金磚上發出沉悶聲響。皇帝面無表情地聽完供述,突然看向厲北離:"厲卿覺得該如何處置?"

厲北離出列,鐵甲铿锵:"按律,通敵當誅九族。"

"陛下!"張陸讓突然咳嗽着站出來,"岑大人年邁昏聩,不如..."

"不如流放南海。"皇帝一錘定音,"即日啟程。"

厲北離經過這件事終于肯面對朝堂的波谲雲詭,但他卻不懂見好就收,他也沒有學會揣摩人心,他更沒有看透到底誰是敵誰是友。

他太嫩了,他還差的早着呢。

岑黨倒台的消息傳遍帝都時,六部值房的燈火徹夜未熄。吏部門前車馬如龍,各路官員捧着禮匣在寒風中翹首以盼,都想在空缺的十二個要職中分一杯羹。

“禮部侍郎的位置,張大人屬意王禦史家的公子。“韓追将密報遞給厲北離,“但許督主暗中推了禮部原先的劉主事。”

厲北離站在羽林衛瞭望台上,望着宮牆外星星點點的燈籠:“喬明玉呢?”

“昨夜去了張府,帶着三箱書卷。”

鐵甲下的手指驟然收緊。厲北離想起那夜潘府的交易——喬明玉要他”陪一夜”的條件,正是用岑家密信和救冷千秋的那枚雪蟾丸。

夜晚的宴席上觥籌交錯,六部官員們借着酒勁試探着新的權力格局。厲北離坐在主位,一杯接一杯地飲着烈酒,周圍恭賀聲不斷。

“厲将軍此次肅清朝堂奸佞,實乃大功一件!”

“岑黨一倒,朝堂總算是清明了!”

“厲将軍年輕有為啊,還望日後可以多多照拂……”

厲北離扯了扯領口,衆人叽叽喳喳虛僞至極聽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突然新任兵部侍郎舉着酒杯湊過來,“不知對空缺的吏部尚書一職.…”

厲北離沒有聽男人講話,仰頭飲盡杯中酒,餘光卻瞥見冷千秋被幾位禦史圍住。那人傷未痊愈,臉色仍有些蒼白,卻挺直脊背應付着官場周旋。

男人見厲北離沒有理他,隻好尴尬的讪笑着起身離開。舉着酒杯搖搖晃晃湊到冷千秋面前:“冷大人這次立下大功,怎麼反倒不一起喝酒?”

“傷未愈,不便飲酒。“冷千秋面無表情地推開酒杯。

“聽說冷大人是為了厲大人受得傷?“對方被酒精沖昏了腦袋,“兩位關系可真.…”

“咣當!”

厲北離突然踹翻案幾向二人走來。男人步履并不穩健,手中酒杯裡的酒蕩出漣漪。原本纏着冷千秋的“魑魅魍魉”紛紛避讓走開。

“王大人這麼能說,不如陪本将喝一杯?”

他突然捏住對方下巴硬灌進去。滿堂嘩然中,冷千秋按住他手腕:“夠了。”

兩人指尖相觸,厲北離醉眼朦胧地望進那雙寒潭般的眼睛,忽然覺得酒勁上了頭。

厲北離并沒有說話,他隻是這麼靜靜看着冷千秋,他想看看這個從一開始就注定成為自己棋子的男人。

“将軍,少喝些。“冷千秋開口低聲提醒,伸手去攔他的酒杯。

厲北離卻反手扣住他的手腕,醉眼朦胧毫無笑意的沉默着。

冷千秋并沒有掙脫,四目相對間盡是無奈,他此刻很理解厲北離的感受,被衆人強推上去,不得不參與朝堂紛争,他厲北離不想,也不會那些政治權鬥的手段。冷千秋也清楚,看似現在在厲北離身後幫助他的這群人其實都是在利用他。

厲北離的拇指無意識摩挲着冷千秋腕骨内側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冷千秋呼吸微滞,猛地抽回手,卻因力道過大,袖中滑落一塊手帕。

厲北離彎腰去撿,醉意讓他動作遲緩,額頭險些撞上冷千秋的膝蓋。他擡頭,正對上冷千秋低垂的視線。那雙總是冷冽如霜的眼睛,此刻竟暗潮翻湧。

“将軍醉了。“冷千秋聲音微啞。

“嗯,醉了。“厲北離攥着手帕站起身,搖搖晃晃往外走,“走了…歇息去……”

子時的更鼓剛響,厲北離陰沉着臉出現在西廂房。

喬明玉正在煮茶,聞聲頭也不回,“将軍真守時。”

厲北離推開門并沒有往深處走,而且沉默地站在門口,眼底盡是朦胧的寒霜。

“将軍今日興緻不高?“喬明玉挨到他身邊,手指輕輕将門推上。

厲北離低垂眼眸并沒有看少年:“岑家的事,你辦得不錯。”

少年眼睛一亮:“那将軍可要兌現承諾?”

厲北離沉默着緩緩擡眸側目看着喬明玉,少年從男人身側走到面前,男人的目光始終盯着少年的眼睛。

“将軍今日吃了酒。”少年用食指指尖輕輕在男人的胸膛上畫着圈,“眼神比往日更加醉人。”

厲北離依舊選擇沉默,他并沒有低頭,隻是低垂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這雙眼睛。帶着酒氣的呼吸落在少年臉上,少年踮起腳尖仰起下巴,湊到男人耳畔低聲說:“先陪我下盤棋。”

棋盤早已擺好,黑子白子殺得難分難解。厲北離強壓困苦落子,卻見喬明玉忽然推枰認輸。

“我輸了。“他笑着将岑家的虎符抛過來。

白衣少年突然起身走到厲北離身後,唇畔貼近男人的側頸,帶着藥香的呼吸拂過厲北離緊繃的下颌:“告訴我,方才宴席上,你看冷千秋的第幾眼起了邪念?”

厲北離聽到這句話瞬間起身試圖掐住他的脖子,少年卻靈巧地退到床榻邊,“将軍,學生希望将軍高興,所以……”

少年欺身上前,鎖骨貼近男人的胸膛,鼻尖碰到男人的下巴,輕聲道:“今晚,我們隻下棋。”

他喬明玉要的從來就不是厲北離的身體,他要他的心,他要他的愛,他要他心甘情願的俯首稱臣來滿足少年的内心。

從西廂房出來後,厲北離鬼使神差的來到了冷千秋的住處,他醉醺醺地推開房門,卻見冷千秋正在屏風後更衣。月光透過絹紗,清晰勾勒出勁瘦腰線和背上未愈的傷疤。

“出去。“冷千秋一把扯過外袍。

厲北離卻踉跄上前,輕輕地撫上那道傷疤,他并沒有講話。

掌心下的肌膚驟然緊繃。冷千秋猛地轉身,兩人鼻尖幾乎相碰。冷千秋明顯地感受到厲北離身上散發的挫敗氣息。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卻完全看得出來男人此刻的痛苦。

酒氣交織着藥香,厲北離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忽然忘了呼吸。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能是酒精沖昏了頭腦,也可能是近幾天發生的事情,但他清楚前方的路不會是他想要的。

“發生什麼了?”

厲北離沒有回答,他難以啟齒自己的恐懼和無力,他隻是沉默地搖了搖頭,眼神中的苦澀藏都藏不住。

“去見喬明玉了?”

厲北離聽到這三個字眉頭不可自控的皺了一下,呼吸也變得略微急促起來,他緩不過來,他突然握住冷千秋的手腕擡起來,但卻仍然沒有開口。

“我去給你拿醒酒湯。”冷千秋欲掙脫手腕出去,卻被一把拉了回來。但厲北離始終沒有說話,隻是醉眼迷離的看着冷千秋。

“你醉了。“冷千秋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嗯。“厲北離卻湊得更近,“所以…别推開我。”

二人皆沉默片刻,厲北離松開了冷千秋的手,側身往裡走去。他走的踉跄,幾乎是摔在了榻上,冷千秋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看着他。

厲北離從未如此迷茫,如此挫敗,他瞧不上此刻的自己。他知道自己并沒有政治手腕,他也清楚自己必須入局,所以他需要有喬明玉這把刀,利用也好,請教也罷。那些狂妄的行為再也不能讓他有安全感,他清楚,他隻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帶兵打仗他從不畏懼,但在朝堂翻雲覆雨他沒有能力,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敢于直視冷千秋眼睛的厲北離了。

男人突然癱軟的倒在了榻上,趁着醉意上頭,他漸漸進入夢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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