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淩将身體往另一邊挪了挪,拉開與李振良的距離。
或許因為在孤兒院長大的緣故,姜淩很抗拒與人身體接觸,也不喜歡與人交往過深。警校四年,即使是同一個宿舍的室友,也無法做到親密無間。
也是因為這樣内向的個性,姜淩上一世沒有結婚生子。
要說有沒有遺憾?還是有的。
姜淩喜歡孩子,也渴望有一份穩定的感情,有一個溫暖的家,可是她看着堅強冷靜,内心卻怯懦無比。
她不敢。
她不相信世上有永恒的愛情,不相信自己能夠做一個好妻子、好媽媽。
李振良察覺到姜淩的抗拒,有些讪讪的往旁邊坐了坐。
姜淩已經活過一世,思想成熟了許多,她認真解釋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自小在福利院長大,不太習慣與人靠得太近。”
她以前總覺得被親生父母抛棄是件羞恥的事,不肯與他人言,抗拒所有的溫暖,因此朋友很少。但現在姜淩已經決定走出檔案室,走上刑偵一線,免不了要和各種人打交道,适當地展示弱點,能夠争取到同事們的理解,并不是件壞事。
“沒事沒事,我以後一定注意。”李振良本就是心軟熱情的人,聽到姜淩的話心生同情,覺得她能夠從福利院考進警校真不容易,而她平時不愛說話、不讓人靠近也有了合理的理由。
與同事溝通好之後,姜淩将注意力轉到錢家人身上:“安靜!”
她的語速不快,但自有股冷硬強勢,隻兩個字便讓争吵不休的錢建設、趙豔紅閉上了嘴。
姜淩拿起今天的調解書,指着上面寫好的賠償條件,毫不客氣地說:“錢建設,你在派出所耍心眼,是覺得我們警察好說話嗎?”
錢建設湊近了調解書認真看了看:“沒有沒有,我們怎麼會和警察同志耍心眼?”俗話所得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雖然人脈廣、在紡織廠很有話語權,但卻不敢得罪基層民警。
姜淩冷笑道:“晏城一中學費減免,是你能做主的嗎?紡織廠補貼生活費,是你掏的腰包?連具體金額都沒有,你這完全就是把我們當猴耍!”
錢建設原本就隻是随口畫個大餅忽悠一下梁家姐弟,此刻被姜淩說穿,老臉一紅:“這個嘛,我也是想着為梁家姐弟解決一下實際困難,具體金額肯定是盡量争取,現在也說不好。”
姜淩看向梁九善:“晏城一中的學費與中考排名直接挂鈎,前三名有獎勵,前二十名免費,前五十名減半,你若想減輕家裡負擔,那就好好讀書,争取考個好成績出來。”
錢建設強裝鎮靜:“怎麼可能?這個消息我沒收到。”
錢建設内心在罵娘。晏城一中的校長和他關系不錯,在上周的飯局中曾說學校最近在開會讨論如何争取更好生源的路徑,有可能會将學費與中考排名挂鈎。不是說還在讨論尚未形成決議嗎,怎麼姜淩就知道了?
梁九善眼睛一亮:“真的?”
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隻要自己刻苦努力,考進前二十,就不用在錢建設面前低頭!
姜淩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真的。”
梁九善一把拉住姐姐的胳膊,興奮地說:“姜警官說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姐姐,我一定好好讀書。”
胳膊被弟弟拉住,梁七巧瑟縮了一下,似乎感覺到了痛楚。片刻之後,她臉上有了笑意:“嗯,好。”
姜淩注意到了梁七巧的瑟縮,目光在她胳膊上停留半秒,這才繼續往下說話。
“至于生活補助……據我們調查,原本紡織廠工會就有困難補助這項支出,梁九善的父母雙雙去世,留下兩個孩子相依為命,廠裡曾經形成文件,每年給姐弟給予困難補助兩百元,直到孩子滿十八歲為止。拿這筆錢當作你錢家的賠償,錢建設,你虧不虧心?!”
聽到這裡,梁九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下便氣憤地沖着錢建設啐了一口:“呸!大欺小,不要臉。”
明明紡織廠都會給他們困難補助,可是這筆錢他們姐弟根本沒有收到,顯然是被有心之人貪污了去。今天錢建設卻把這筆錢拿來當賠償條件,簡直是無恥。
錢建設臉色鐵青,身體僵硬。
每年困難補助兩百元都被趙豔紅私自扣下來了,這個姜淩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