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容說完就揿了挂斷，繼續睡覺。

聽着聽筒傳來的嘟嘟聲，鄒以珩有點哭笑不得。

他後知後覺地想，她大概不是單純的沒睡醒，更像喝多了。

食指在屏幕上戳戳點點，保存了通話錄音。

半小時前，他接到鄭簿的電話。

鄭簿見鬼般跟他吐槽一通精算師小姐瘆人的禮貌，他沒說什麼，但大概知道怎麼回事——周末那晚，餐廳門口，祝雲容回頭時的眼神他看得清楚。

她早不記得鄭簿了。

仔細說來，高中那會兒，他會與祝雲容産生些瓜葛，還是因着鄭簿這個中間人。

沒想到，她不記得鄭簿，卻還記得他。

包括剛剛那通電話，隻聽個音，她就知道是他打的。

心緒有一搭沒一搭飄着，鄭簿吐槽過後，終于記起正題，告訴他昨天下午，祝雲容特地來找了他一趟。

其實可以等周一來了公司再問她，但他還是從宏亞員工信息簿中撈出她的聯系方式。

事實證明，好奇害死貓。

他就這樣被人在電話裡嫌棄又push了一通。

鄒以珩坐回辦公桌前，電腦屏幕上還顯示着宏亞現存全部高管的[忠誠度-專業度-變革意願]的三維圖譜。正式入職前，他和鄭簿一起在咖啡廳做出來的。

要想扭轉宏亞當前局勢，必須下劑猛藥，免不得動某些人的奶酪，他得循序漸進從高管們的隊伍建設着手。

她倒是着急。

祝雲容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早，再次于六七點鐘自然醒來。

手機上多了條通話記錄，她沒保存錄音，早不記得是誰打來。但隻有幾十秒通話時長，應當不是什麼大事。

她伸個懶腰，以全新面貌擁抱嶄新一天。

昨日飯桌上，犟女士的話她還記得。

一直以來，她孜孜以求的不過是些表面光鮮，“優雅”真正的内核還從未觸及，她不能再這樣了。

想起案底哥和尖叫姐，她依然有上前揪着他們領子扇幾巴掌的沖動，但賭徒恨牌，酒鬼怨酒，都是自欺欺人行徑。狗男女固然可恨，可終歸隻是她生命裡不足提的過客，她真正該反思的是她那顆虛榮心。

于是，她在便利貼寫下“戒除虛榮，不懈向前，菜就多練”，粘在了正對書桌的牆面。

周一，鄒以珩依然神龍見首不見尾，祝雲容将昨晚連夜整理的方案熟悉一遍又一遍，終于在去吃中飯的路上捕捉到他一個背影。一時間她飯也不吃了，眼見着他進了公司對面一家奢華西餐廳，她回工位抱了資料便殺進去。

鄒以珩擇了個靠窗位子，沒急着點餐，一派悠閑姿态，實在刺眼，她深深怒其不争。

大步上前，祝雲容連做兩個深呼吸平複心緒。

并非誰都有她那永不言棄的心性，她善解人意又不失驕傲地想，鄒以珩乍然接手宏亞于風雨飄搖之際，面對一片狼藉，會喪失信心不難理解，所以她更得耐心勸導，循循善誘，免于他滑入自暴自棄的深淵。

把手中資料平放在桌面，祝雲容噙一抹寬和笑意，落地窗外日光溫煦，暖洋洋灑滿全身，沐浴其間，祝雲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天使，渾身散發救贖的金光。

“鄒總，”自我賦予了天使人設，她連聲線都柔軟三分，“對于宏亞的現狀，我有一些想法。”

“宏亞當前情況雖不太樂觀，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遠沒有到媒體們說的瀕臨破産那步，這些天我陸續查閱了一些資料，整理出一套方案，還請您過目。”

說着，祝雲容打開帶來的材料，擡眼卻見鄒以珩兩眼含笑，正揶揄似的看她。

她那裝模作樣的天使人設頓時就挂不住了。

祝雲容感到一種熟人面前尬演的羞恥。

她戰術咳嗽兩聲：“那個，具體方案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