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容夢見了鄒以珩。
剛開始夢還是很正常的,場景是她第一次見他。
那是高一時候,初春,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1)。
閑暇午後,祝雲容剛挂斷她那個生物爹——祝華涵的電話,憋着股氣在操場遛彎撒火,看天看地看教學樓看人沒一個順眼。
直到看見一個問路的小帥哥,才覺出幾分美好。
其實說小帥,還是有點含蓄了。
來人沒穿校服,一身克萊因藍色運動裝,濃烈,張揚,小小年紀身高保守估計已有一八三,五官輪廓和下颌線都很清晰,歘一下出現在面前,視覺沖擊極強。
祝雲容就被沖愣了,隻顧着看他好看的粉紅色嘴唇在日光下一開一合,說的什麼卻半個字沒進耳朵。
見她似沒聽清,男生就微彎下點腰,平視着她又問一遍:“同學,請問宿舍樓怎麼走?”
“宿舍樓啊,”祝雲容下意識捋了把已經很整齊的頭發,“我正好回去,你跟着我走吧。”
兩人就并肩同行。
沒走一會兒,祝雲容就後悔了。
還沒打午休鈴,校園裡行走的學生不少,不時有人朝他們看過來。
作為美女學霸,祝雲容其實很習慣同學們暗暗打量來的目光,偶爾也會覺得有點點驕傲,故意昂着頭走。
但今時今日,這些視線令她面皮發燙。
暗戳戳瞥男生一眼,這人身量高,長得也好,很有奪人眼目的氣質;又看看地面映出的影子,她不知哪來的念頭,竟覺從外形上,兩人有點般配。
她自己心裡有鬼,就覺得學校那些愛起哄的“大喇叭們”沒準兒要把他們宣傳成一對兒,敗壞她的好學生形象,就往遠離他的方向稍挪了半步。
沒留意邊上恰好有級台階,腳下一空,人就要往下栽。
小臂隔着薄薄一層春季校服衣料,被人握住。
男生把她剛躲的那半步又進了回來:“沒事吧?”
祝雲容慌忙收手,搖頭。
場面因這簡單觸碰,變得有點尴尬。
男生手指蜷了蜷,緩和氣氛:“我叫鄒以珩,鄒忌諷齊王納谏的鄒,以為的以,王行珩。”
他介紹完自己,等着她說她的。
“我叫祝雲容。”
她沒多解釋是哪個字,她在思考。
鄒以珩這名有點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她心裡莫名就冒出一句很中二的“真王幹什麼都行”,但具體從哪裡聽說,她已記不清了。
鄒以珩卻顯然清晰知道她,看她的目光變了幾變,饒有興緻說:“啊,是你?高一年級第一?”
一聽這個,祝雲容就不想了,挺挺腰背,矜傲地點點頭。
鄒以珩就笑,辨不清驚訝還是驚喜:“祝雲容居然是你!”
“以後學習上有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讨論。”他發出邀約。
祝雲容詭異地看他一眼,覺得此男看似溫良無害,實則很是心機。
年級前二十的名字,她心裡都留着底,沒聽說有這叫什麼“王行”的。都知道她是第一,還提出要跟她讨論,這不擺明了要她扶貧麼?
她當即就義正辭嚴拒絕了:“你不穿校服,我不跟不守學校規章秩序的人來往。”
鄒以珩又笑,就像她說了多好玩的話一樣。祝雲容讨厭這種笑,顯得她的認真拒絕像個小醜。
“有什麼好笑的?”她停下腳步,也不帶他走了,闆起臉來質問。
“對不起,不笑了。”鄒以珩就道歉,伸出兩根手指把翹起的嘴角扯平。
瞧着祝雲容滿意了,他才又說:“我不是不穿校服,我是轉校生,今天頭天來,校服還沒領呢。”
難怪不知道宿舍樓在哪兒。
這麼顯而易見的原因都忽略了,一生要強的祝雲容有點生自己的氣。
“我在以前學校學習也挺好的。”鄒以珩看着她,又笑着眨了眨眼睛。
誰不願意和好看又優秀的人一起學習?祝雲容挺心動,剛要點頭,不遠處就有個聲音傳來。
“鄒哥!”鄭簿氣喘籲籲跑上前,以滿頭大汗迎接他的“真王”。
祝雲容覺得這人來得很不合時宜,耽誤了她結交優秀朋友。
沒想到,後頭還有更不合時宜的。
鄭簿扶着膝蓋在原地喘勻了氣,一擡頭對上祝雲容不滿的視線,瞬間他就來勁了!
“鄒哥速度啊!剛進學校就找着人了!”他激動地嗷嗷的。
“等會兒,你先别……”鄒以珩皺皺眉,伸手把人往後扒拉。
哪知鄭簿正在興頭,竟鬥膽把“真王”的勸阻抛到腦後,湊上去就跟祝雲容挑釁:“祝雲容,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鄒以珩,我鄒哥,真王!轉學過來就是為吊打你的,準備好獻上膝蓋吧!”
聽到“真王”兩字,鄒以珩英俊的臉有一瞬扭曲,裝作擋太陽伸手在面前遮了遮。
也是到這時,祝雲容總算把鄭簿認出來。
真不能怪她眼拙,實在是無論先前的緊張表白還是後來的由愛生恨放狠話,鄭簿在見祝雲容時,都是仔仔細細捯饬過的。不像今天,因跑得太急臉憋成赤紅色,彎腰駝背喘得像狗,頭發不知幾天沒洗,一绺一绺貼在腦門。
“那個,同學,都是誤……”尴尬過後,鄒以珩似乎想說點什麼。
祝雲容看着他,隻覺冒火。
要挑釁就堂堂正正地挑釁,幹嘛先假意交朋友欺騙她感情?
現在想想,當時操場上那麼多人,他偏隻找她問路,果然是别有用心!
懶得聽他說話,她就打斷他:“你真幼稚!”
說完轉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