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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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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距離祝雲容放車的地方約四五百米。

第一個一百米她走得心潮澎湃,還沒從剛才那段豪言壯語抽離,鬥志昂揚;

第二個一百米她忍不住反複回味,就剛才那幾句,搭配铿锵的語氣,再加上睥睨的眼神,她真是帥炸了;

第三個一百米她逐漸平複下來,覺得自己有點誇張,吵場架而已,手都沒動,至于心潮澎湃這麼久麼?她要淡定、要沉穩;

第四個一百米她開始陷入憂患,剛剛那一逼已經裝出去了,覆水難收,而每一次毫無破綻的裝逼背後,都需要夜以繼日的努力來支撐,她絕對得争這口氣;

最後幾十米及至上車,連打四個噴嚏的祝雲容被夜風教了做人。擤着鼻涕,她暗暗地想: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首先要有一個強健的體魄,才能奮鬥到八十歲!

決定健身隻在一瞬間,祝雲容一鼓作氣在宏亞附近的健身房辦了張VIP年卡。

來了第一次後……她就後悔了。

強者的健身彼此相似,虛貨的掙紮各有各的層次。

超越奶茶的五種甜度,倔強的虛貨有更多種死法。

趣味舞團課“三分死”,跑步機“五分死”,力量訓練“七分死”,1+1+1的全家福勇士套餐……難以量化,她光是想想就要直接升天。

健身第一天,祝雲容先上了堂含死量低的趣味舞課。

當天課表上是古典舞,在前排兩排老太太的互捧聲中,她在角落裡努力又心酸地上演原始人馴化四肢實錄。

還是有點效果的。

每做一個動作,她都由衷發出對自己的嘲笑,一節課下來,腹肌都要出來了。

課間她癱在地上,聽到旁邊兩個小姑娘聊天。

聊的是減肥的血淚。

說句欠打的大實話,祝雲容其實挺羨慕的。畢竟她們的目标是減肥,能替換成不吃飯這種“零卡死”的方式。

而她想強身健體,連選擇都沒有。

來健身房的第八天,祝雲容終于解鎖健身人最愛的風水寶地——落地大鏡子。

這家健身房裝潢相當懂事,大鏡子前打光完美,每天都有人在這兒咔嚓咔嚓一通拍照。

雖說她來流汗,初衷不是為了秀,但連練一周,在心理作用加持下,她自認有了點點線條,還是何樂不為地加入了凹造型大軍。

萬萬沒想到,她的運氣是真抽象,原本“不加死”的拍照區,硬生生讓她觸發了一個隐藏款社死。

“照十分鐘了,還沒出片?”

就聽欠嗖嗖的熟悉嗓音從身後響起。

祝雲容呼吸一滞,緩慢掀起一隻眼皮,就這麼在鏡子裡跟鄒以珩默默對視了。

不該睜開眼,真希望是她的幻覺。

鄒以珩一身寬松白T和運動短褲,額頭還騷氣地綁了條克萊因藍色發帶,剛鍛煉完的面色紅潤,挂着層薄汗,一眼看去說男大都有人信。

“我練練攝影技術,為公司年會做準備。”祝雲容扯淡,但坦蕩。

“行,好好練,到時候給攝影師加雞腿。”鄒以珩從善如流,把這淡扯得更淡。

“鄒老闆怎麼也來健身了?”祝雲容好奇。

“感覺足浴店生意不錯,”鄒以珩還沒扯夠,“等我練好了,也去應聘試試。”

祝雲容:“。”

這事過不去了是吧。

“那你加油,”她就敷衍,“真有那天,我第一個去捧你的場。”

說完她就要去洗澡,與鄒以珩擦身時,無意瞥見他汗濕的白T下,若隐若現的腹肌輪廓。

原本隻是口嗨,這一刻,祝雲容沒忍住,腦子也嗨了一下:他如果在足浴店,那她真的會去捧。

但後續事實表明,鄒以珩的強壯是空架子,本質上,他隻是個肌肉線條好看的虛貨。

鄒以珩病了。

此事得從十月底的十級大風說起。

京城多風沙,無論季節,很不講道理地說刮就刮,天氣界面十天裡能有五天挂着大風藍色預警。

一開始,祝雲容還如臨大敵嚴陣以待,後來日漸麻木。一方面,沒人能用生命中一半的時間來恐懼大風;另一方面,大部分時候的所謂“大風”,僅是不利出行,遠達不到損害生命财産安全那種令她恐懼的程度。

媒體稱,十級大風破壞力極強,但那天從清晨到傍晚,窗外始終是樹靜風止的狀态,到後來她甚至懶得再往外看,插上耳機一門心思寫項目書。

事情就是從她寫完第二部分初稿、關掉電腦那會兒開始不對的。

一不留神,時間已過七點,周圍同事都走了。

[蠢哥]:到家了沒

[蠢哥]:起風了

[蠢哥]:要是害怕,一定給我打電話

厲風憑接連發來消息。

祝雲容心猛地一跳,疾步走到窗前,探頭往外看,果見往日澄澈的夜色如今一派塵霧蒙蒙,高檔隔音玻璃也擋不住疾風狂莽的嘶吼,她試探地把窗戶開了條縫,頓時聞到一股濃郁沙塵氣,風從狹縫鑽入,她險些睜不開眼。

祝雲容坐回工位,短暫茫然過後,先故作輕松回了厲風憑的消息。

[針無虛發容嬷嬷]:早到家了

[針無虛發容嬷嬷]:也不看看都幾點了

[針無虛發容嬷嬷]:害怕的話當然會給你打,跟你又不會客氣[奸笑]

她沒有說實話。

三年前也是類似天氣,因為她這點情緒,厲風憑頂着大風開車來陪她,沙塵天可見度有限,車撞上一排歪倒的欄杆,前端凹陷一大塊,萬幸人沒事,但她心有餘悸,再不敢任他亂跑了。

放下手機,祝雲容忍不住朝CEO辦公室望去一眼。

辦公室是内部單面可視玻璃,透光率并不低得過分,開燈時會有隐隐的光線透出,凝神細看,還能見鄒以珩一個高糊的人形輪廓。

不止她一個人。

祝雲容輕輕舒了口氣,食指指腹隔着衣料,下意識摩挲起右肩。

那裡印着朵玫瑰花紋身,花不算大,但帶着很長一條的枝幹,原本是一道疤——十一歲那年,被大風天掀飛的廣告牌割的。

不知是當初傷口太疼,還是心裡太難過,時至今日,風大到危險程度,即便不出門,她也還是會隐隐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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