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夏雪和夏建東各懷心事,季陽本身就不愛說話,氣氛和來時大相徑庭。
再回到家,已經是中午。
夏建東精神看起來不太好,連日的疲憊反噬般全部彰顯出來,吊着兩個黑眼圈看起來極為疲憊。夏雪叫了他幾次,他才恍然大悟般“啊”一聲,沒了下文。
他匆匆忙忙的做了午飯,自己沒吃幾口,叮囑夏雪和季陽好好吃飯,就出門去學校了。
夏雪知道他趕着去學校銷假,所以被忽略也沒有生氣,等到夏建東出門時,悄悄的跟出去,拽住了他的衣袖。
夏建東轉頭一驚,剛要說話,隻見夏雪仰着頭,食指抵在唇上,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轉頭悄悄望了一眼開着一條縫的鐵門,對他小幅度招了招手。
女孩小小的一團,一雙杏眼睜的又大又圓,嘴唇抿着,偷偷摸摸像是要做壞事的樣子看起來可愛極了。
夏建東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他作勢彎腰半蹲下,壓低聲音配合,“怎麼了?”
夏雪眨了眨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軟軟的小手鄭重其事的拍了拍夏建東的肩膀,“夏建東,你放心的去上班吧,家裡的事情交給我,我會擺平他的。”
聽着她小大人的說辭,夏建東忍不住一笑,他雖然不知道女兒究竟想要幹什麼,想要擺平誰,但身為“女兒奴”,最重要的是女兒說的都要擁護。
于是他忍住笑,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抿着嘴使勁點了點頭,“好,聽我家雪雪的。”
夏雪一下子就開心起來,但為了配合莊重的氣氛,也抿着嘴對他點了點頭。
這父女倆同台飙戲,可憐了季陽。
他猜到夏雪出門一定是有什麼事瞞着自己和夏建東商量,但是女孩臨走前回頭警告般的一眼讓他想動都不敢動。
隻好抓着鐵勺,守着平日裡恨不得狼吞虎咽的飯菜沒了食欲,一下下的杵着碗裡的米飯。
碗底磕着桌子,發出“嘣嘣”的悶響。
看着米粒被搗成糊狀,他的心裡才勉強好受一點。
還是不想要他嗎?
他雖然不說話,看起來傻乎乎的,但是并非不懂人事。
回來的路上,醫院裡夏建東牽着夏雪離開的場景一遍遍的在他腦中回旋。
高高大大的男人紅着眼睛,大邁開步往外走,始終不曾看他一眼。
那般決絕的姿态和他母親不要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當年的他還會哭着上前阻攔,但這一次不會了。
被拒絕,被厭惡的經曆,一次就夠了。他再也不敢嘗試。
況且,連他媽媽都不要他了,他怎麼敢乞求其他人會要他?夏建東當初肯把慌不擇路一頭撞上去的他帶回家,他就已經很意外了。
以後,他大不了靠偷人錢包,拾廢品賣什麼的總可以活下去吧。畢竟,原來他就是這麼過來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女孩會回頭,會牽着他的手,帶他回家。
這麼想着,季陽轉而盯起了自己的手。皮膚皲裂,指甲坑坑窪窪,即使洗了很多遍看起來還是髒兮兮的,和女孩幹淨漂亮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讓他有些氣餒。
女孩義無反顧朝他飛奔而來的模樣,背着光,像極了小天使。
之後分開的多年裡,多少次午夜夢回,他的眼前都會浮現出她的模樣,照亮了他暗無天日的夜。
夏雪回來,就看到男孩縮着身子,埋着頭的模樣,眼睛呆呆地盯着手,她這邊一有動靜,男孩就微微一顫,好像待審的犯人。
夏雪沒被抛棄過,自然無法同季陽感同身受,但也敏感的看出男孩心裡有事。
不過天大地大,都不如本小姐的事大。
夏雪也不管人吃沒吃完飯,上去仰着頭就是一句,“你,跟我過來。”
男孩一個激靈,擡頭用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爬下椅子,戰戰兢兢的跟在夏雪身後。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夏雪的卧室。
夏家面積不大,是老式舊小區的布局,進門是客廳連着餐廳,廚房和陽台各占一邊,裡面是兩個卧室一個衛生間,還有一個很小的儲物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