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夏建東不小心撞到季陽後,很長一段時間,夏雪都有些戰戰兢兢,看到穿警服的都控制不住多看兩眼,生怕被人發現抓走夏建東。
隻是小孩子沒有長心,時間隔得久了,加上季陽聽話沉默,沒有什麼存在感,她日子過的爽了,漸漸就忘記了。
直到大門打開,跟在夏建東和蘇雲後面來了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陌生人長相慈善,看起來五十多歲,一身正裝禮服,A字裙顯得人利落幹練,手裡抱着一個厚厚的牛皮檔案袋。
雖然那人一進門就綻開了個善意的笑容,但夏雪直覺來者不善,下意識的把季陽往身後藏。隻是她也是小小的一團,哪裡擋得住大人的視線。
“你們好啊,我是秋山福利院的院長,我叫王麗霞,你們喊我霞奶奶就好。”看到夏雪戒備的看着自己,王麗霞半蹲下身子介紹自己。“你就是雪雪吧,和你爸爸說的一樣,長得好漂亮啊。”
然而她這一善意舉動并沒有消除夏雪的戒備。連帶着還有她身後的季陽。
男孩被女孩擋着,隻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滲人。
夏建東忙催促夏雪道,“雪雪,快喊奶奶。”
夏雪抿了下嘴唇,不情不願的喊了一聲。全身上下都是抗拒。
“哎。”王麗霞有點尴尬的笑着回了聲,清了下嗓子,站起身理了理皺了的裙擺,轉向了屋裡的大人。
“王院長,你看您來我們也不知道,沒有啥準備,您喝口茶吧。”夏建東忙不疊的去廚房倒了杯茶水。
“沒事沒事,本來就是我打擾。”王麗霞一副推拒模樣,還是客氣的接過了茶杯,“不過不提前告知是制度,也請您諒解。”
“諒解諒解,真是麻煩您了,這大老遠的。”夏建東賠笑。
從始至終,夏雪立着耳朵,試圖從他們的客套中尋求蛛絲馬迹。
而在她身後——
季陽的心裡驟然湧上一股憤怒。他是知道秋山福利院是做什麼的,原來在他撿拾垃圾的地方,就有個混混仗着人高馬大經常欺負他,搶他錢,還收周邊的小鋪子人的保護費。聽人說那個混混就是秋山福利院跑出來的。
而王院長來除了他也沒有其他原因。
隻要事情不涉及夏雪,他的頭腦一貫清楚。
所以,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還是不要我了呢?明明他都已經做的很好,裝的很乖了啊?
這股怒氣如火般瞬間燃燒至四肢百骸,燒的他喘不過氣來。
一雙眼睛卻像是淬了冰般,狠狠的盯着屋裡不曉得說些什麼的大人。
他忽然感覺把他領回來,儒雅溫和的男人臉上的笑非常的礙眼。
還有那個叫蘇雲的,最讨厭的就是那個自稱王麗霞的。
皺紋叢生,五官變形,血紅的大嘴愣生生咧出一個笑來,眼神中全是惡毒的光芒。像極了夏雪給他講故事裡惡毒的巫婆。
季陽攥緊了手裡的鉛筆,大拇指狠狠掐在食指的傷痕處,有一刹那他有種沖動,想要把手裡的筆狠狠的插進老巫婆的眼睛。
他忽然有點後悔,為什麼沒有提早發現她會來。
其實也并不是沒有預兆的,比如以為他睡熟後夏建東在他耳邊輕微的自言自語,還有有時候望向他意義不明的眼神。
若是他早知道,他一定會在樓道布置好埋伏。她那麼高的高跟鞋,隻要不小心踩到什麼——
又或者是路過樓下時,不小心掉落下花盆——
他的目光太過于陰狠,王麗霞蓦的察覺,可回頭隻看到男孩垂着頭,無精打采的模樣。
難道是看錯了?王麗霞聳了聳肩,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
可是,即便她不來,也會有其他人來的吧。為什麼他們都不肯要自己呢?
暗紅色的血從季陽食指處的裂痕處滲出來,他卻無知無覺。
他跟忽然耳聾了似的,除了銳利的鳴叫聲什麼都聽不見。全身上下像是被施了法術,凝固住了,腳底似有千斤重。
唯一流竄的是酸脹的感覺,從心底湧上眼睛,澀的他睜不開眼,霧蒙蒙的一片。
鼻子也酸酸的,有什麼液體要往下流。
他隻能死死地低垂着頭,抓緊面前女孩的裙擺,像是抓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又不敢太用力,他害怕弄壞了弄皺了弄髒了女孩的裙子,會惹女孩生氣。
還是一進門就躲在沙發上老神自在喝茶的蘇雲最先發現季陽的異常。
“哎,這孩子,怎麼忽然流鼻血了呢。”
他這一嚷,夏雪才空出閑來注意身後的季陽,見男孩傻愣愣的抹了把鼻子,弄得一手一臉的血,連嫌棄都忘了,瞪着雙杏眼怔在那裡。
然後兩個小孩被蘇雲抱着牽着,去了夏雪的卧室處理。中途還挨了季陽一下子。
卧室裡,有才有貌,無論在哪裡都受人歡迎的蘇雲蘇大醫師難得感受到排斥。
顯而易見,就是面前兩個乳臭未幹的小豆丁。
男孩他還可以理解,畢竟相同的待遇上次在醫院已經受過了。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滲人。
讓他哭笑不得的是這次還多了一個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