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他低聲道,"誰用你救..."
窗外,一樹桃花被夜風吹落,幾瓣粉紅飄進窗棂,落在厲北離枕邊。冷千秋伸手想拂去,卻在半空停住,轉而将花瓣輕輕攏入掌心。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喬明玉那句"護該護之人"的分量。
三日後,厲北離在晨光中睜開了眼睛。他試着動了動肩膀,傷口已經結痂,隻餘隐隐鈍痛。
"醒了?"冷千秋的聲音從窗邊傳來。厲北離轉頭,看見對方正捧着一卷文書,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我睡了多久?"厲北離撐起身子。
"三天。"冷千秋放下文書走過來,"崔明遠認罪了,但跟四殿下沒關系,嘴硬的緊。"
厲北離咧嘴一笑:"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東西。"他突然想起什麼,"解藥哪來的?"
冷千秋遞過一杯溫水:"崔明遠交出來的。"
"你信?"厲北離挑眉,"那老狐狸會這麼老實?"
窗外傳來輕叩聲。喬明玉端着藥碗進來,見厲北離醒了,眼睛一亮:"将軍氣色好多了。"
厲北離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聽說你幫我找的解藥?"
少年微笑:"是冷大人冒險換來的。"他看向冷千秋,"大人三天沒合眼了。"
冷千秋别過臉:"案子還沒結。"
"我來照顧将軍吧。"喬明玉自然地坐到床邊,"大人該去休息了。"
厲北離突然覺得這場景有些古怪。喬明玉離得太近,身上淡淡的藥香萦繞在鼻尖,讓他不自覺地往後靠了靠:"我沒事了,你們都去忙吧。"
冷千秋已經走到門口,聞言頓了頓:"我去審崔明遠。"
待冷千秋離開,喬明玉忽然伸手撫上厲北離的額頭:"還有些發熱。"
厲北離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沒事,真的沒事。"觸到少年腕間那道疤痕時,他微微一怔。
"喬明玉,"他正色道,"我不需要你這樣..."
"我知道,但學生照顧将軍對将軍好,學生心理開心。"少年後退一步,又恢複了那副溫雅模樣,"将軍好好休息。"
走出房門時,喬明玉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他看見院中那株桃樹下,冷千秋正望着這邊,目光複雜。
兩人隔空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三日後,喬明玉正在翰林院裡整理永隆十一年的奏折副本,忽然在《鹽稅疏》的夾層中發現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隻有寥寥數字:陽關軍饷,謝岑各半,餘者入漠北。
"找到了。"他輕聲道。
身後傳來腳步聲。喬明玉迅速将紙條藏入袖中,轉身行禮:"冷大人。"
冷千秋面色疲憊:"崔明遠死了。"
"哦?"喬明玉挑眉,"怎麼死的?"
"毒發。"冷千秋盯着他的眼睛,"中的是'黑寡婦'。"
喬明玉微微一笑:"報應不爽。"
冷千秋突然上前一步:"那日厲北離中毒,你給他的解藥...真的是從崔明遠那裡拿的?"
少年不答反問:"大人覺得呢?"
"崔明遠根本沒有解藥!"冷千秋壓低聲音,"你早就備好了真正的解藥。"
喬明玉輕笑出聲:"大人果然聰明。"
他從書架上抽出一卷《西域志》翻看起來,"三年前我在漠北遊曆時,救過一個小王子。"
冷千秋瞳孔微縮:"所以..."
"所以我一直有解藥。"喬明玉合上書,"但我需要讓崔明遠暴露,更需要..."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讓大人欠我一個人情。"
冷千秋心頭一凜:"你到底想要什麼?"
喬明玉忽然伸手,拂去冷千秋肩上的花瓣:"我要……”
少年上前一步,微微仰頭直視着冷千秋,“大人離厲北離遠一點。"
"憑什麼?"冷千秋微微一怔。
"憑我能給他更好的。"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憑我可以為他殺盡天下人,大人能嗎?"
冷千秋冷笑:"你這種偏執的愛,隻會毀了他。"
"那也比大人畏首畏尾強。"
喬明玉轉身走向書架,"三日前大人守在将軍床前時,可有認識到自己的心思?"
冷千秋僵在原地。他完全沒有想過,因為他自己從未理清當時那些紛亂的情緒。
"我會證明給你看。"喬明玉的聲音從書架後傳來,"什麼才是真正的守護。"
當夜,厲北離正在府内院中練劍,傷口還有些隐隐作痛,但他已經躺不住了。
"傷沒好全就别逞強。"冷千秋的聲音從廊下傳來。厲北離收劍轉身,看見對方手裡拎着兩壇酒。
"喝一杯?"冷千秋晃了晃酒壇。
兩人坐在石階上,沉默地喝着酒。
良久,厲北離突然問:"喬明玉最近在忙什麼?"
"查舊案。"冷千秋抿了口酒,"他好像對永隆十一年的事特别執着。"
厲北離若有所思:"他老師死在那年..."
"你對他了解多少?"冷千秋轉頭問。
厲北離搖頭:"除了驿站那次,幾乎一無所知。"
冷千秋握緊酒壇:"如果他...對你有别的心思呢?"
厲北離一愣,随即大笑:"開什麼玩笑!"笑着笑着,他忽然停住,"等等,你是說..."
月光下,兩人四目相對,厲北離看着冷千秋的眼眸,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兩人同時别開視線,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那個..."厲北離撓頭,"我明天要去校場..."
"我知道。"冷千秋站起身,"少喝點酒,對傷口不好。"
他轉身離開時,厲北離突然叫住他:"冷千秋!"
"嗯?"
"謝謝……"厲北離舉起酒壇,"解藥……和酒……"
冷千秋聽到“解藥”兩字心情複雜:"嗯。"
厲北離看着冷千秋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忽然覺得今晚的酒格外醉人。
遠處的樹影裡,喬明玉靜靜站着,手中的白玉棋子被捏得粉碎。鮮血順着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什麼酒能這麼好喝….."少年輕聲呢喃,語氣仍然儒雅,但眼中翻湧着瘋狂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