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紛争,不過各為其主!我王氏何錯之有!”
王逸少張開兩臂,淋濕的袖袍一半是安慶淚,一半是親人血。
他扯着嗓子極力呐喊:“我哥遵從聖令來安慶剿滅叛黨,何錯之有!”
言之鑿鑿,自有道理。
他指着腳邊髒污不堪的男屍,“現在,我對這裡發生的一切既往不咎,我隻想帶我哥回家,花歲聲你告訴我,我何錯之有!”
王逸少垂下手臂,踉跄着後退兩步,望向此時站在他對面的衆同門,流着淚委屈道:“你們,平日裡師兄師弟的叫着,如今我哥死了,你們卻都站在望霞月那邊,全來指摘我的錯處。”
轟隆——
又是一陣驚雷。
所有人都沉默着,王逸少不斷悲戚的控訴,回答他的隻有淅瀝雨聲。
王逸少目光轉向白衣少年,他近乎癫狂地大笑,“施無畏,你不是天下第一麼。”
斂了笑容,憤然道:“有本事,你現在就來取了我這條賤命,去給你們的小師妹陪葬!”
啪!房梁斷裂,焦瓦砸下,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施無畏忍住眼淚,冷聲道:“王逸少,我隻問你一句,王禮臣所作所為,你可知情?”
王逸少笑了,彎腰捧腹笑出眼淚,“如若不是我每日起早貪黑讓袂花墟提前竣工,找機會支走你們,你以為我哥能這麼順利拿到秘鑰?”
師弟的解釋徹底奪去少年所有理智,且慢劍光大盛,施無畏幾乎是暴怒:“王,逸,少!”
見施無畏如此,王逸少仿佛是頓悟了什麼不得了的規律,大笑着接着刺激他:“還有,你不知道吧?楊延昭,也是我殺的,我下山看他不爽,順手便抹了脖。你們下山至今遇到了一切阻攔,其中都有我的手筆。怎麼樣?這個回答諸位還滿意嗎?”
铮——
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少年便執且慢朝王逸少刺了過去。
王逸少似乎沒料到師兄真會動手,竟是一寸未避,施無畏亦未想到師弟居然不躲,且慢劍鋒力猛,穿骨而過,生生将骨頭切割兩半,強烈痛感激得王逸少幾乎要立刻昏暈過去。
不出意外的話,王逸少苦習數年的箭術,在且慢刺來的那一刻,便徹底與之無緣了。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施無畏滿臉驚愕,握着且慢手足無措,而王逸少則是臉色發白,大笑不止。
“什麼同門情誼,哈哈哈哈哈!”
王逸少奪過劍柄,拔出來遞給施無畏,笑道:“來,再來一劍,我左手還是好的,你幹脆一次性把我廢了,省得以後再勞費您來找我尋仇!”
施無畏一言不發,後退一步,開陣止血,藍色微塵将傷處層層包裹,試圖将已經完全割斷的骨頭重新再接回去。
“刺啊!怎麼不動手?”
王逸少扔了劍,用那隻好手指着師兄就罵:“施無畏,你總是這樣,天真!愚蠢!你自以為自己永遠站在正義的一方,你高高在上的批判所有人,你當自己是消弭苦難的救世主,是引導光明的創世神。”
王逸少步步逼近,指頭戳上施無畏鼻尖,聳着鼻子咬牙怒道:“實際上,你連最基本的是非對錯都拎不清!你他媽就是個……”
一道黑影閃來。
楮知白持劍蕩退王逸少,擋在施王二人中間,劍鋒抵住王逸少心口。
轟隆——
一道紫白色閃電在兩人之間炸開。
雨越下越大,箭一般将地面射得密密麻麻遍體鱗傷,滿地尖銳,空氣冰涼潮濕,刺得人惡寒上身,頭皮發麻。
“留下秘鑰,從今往後,你與天上宗再無瓜葛。”
王逸少罵紅了眼,那些惡毒的語句将衆人心中怒氣激發至頂點。
“蠢貨!我若會老老實實把秘鑰還回,何必絞盡腦汁滅望狗滿門?”
花歲聲早已流幹了眼淚,她垂下眼眸,失神地望向對面歇斯底裡的,曾經與他們無比要好的夥伴。
“王逸少,你太讓我失望了。”
狂風起,前院一棵高大的菩提樹轟然倒下,激起水濤如浪。
雷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愈加猛烈的暴雨。
王逸少退至王禮臣身旁,單手扛起屍體,對不遠處的暗衛喝道:“還愣着作甚?動手!”
秘鑰尚未奪回,他們怎會讓王逸少離開?
花歲聲縱身一躍,跳上屋頂,淡紫色靈力絲婉若遊龍,穿透雨水,迅速蔓延至整個望府,袅袅笛音悅耳動聽,精準鑽入每一個暗衛耳道,其中修為低下者靈力紊亂,血液倒流,摔下屋頂,渾身抽搐,吐沫身亡。
楮知白閃身至王逸少身後,王逸少扛着屍體往前跑,還未跑出去兩步,施無畏目光一閃,側身拾劍堵在王逸少身前。
吳千頌一掌轟地,起手開陣,黑氣洋溢,陣盤消失,濃厚黑霧模糊視線,吳千頌出其不意,現身王逸少頭頂,伸手一撈,将王禮臣屍體搶走。
吳千頌混沌半生,好不容易清醒一回,做了次人事,卻讓在場衆人瞠目結舌。
隻見他勾住王禮臣脖子,掏出匕首橫在頸前,不帶一絲情緒,淡淡道:“交出秘鑰,不然,人頭落地。”
暗衛怕他真下刀,故而一個個圍上來,卻無一人敢出手。
“吳老幺?”
王逸少蹙眉,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道:“你是想割下我哥的頭?”
施無畏反手砍下兩名暗衛頭顱,大跨步奔至吳千頌身旁,朝他伸出手,“師弟,把人給我。”
吳千頌手下愈緊,答道:“對非常之人用非常之法,師兄,你教我的。”
“好一個非常之人!”
王逸少目光一暗,臉色陰沉,緩緩張開兩臂,寬大袖袍下,無數細線遠遠延伸,細線的盡頭,是他們對戰過數次,他們無比熟悉的敵人——陰兵。
王逸少:“這是你們逼我的。”
無數陰兵騰空而起,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
與此同時,吳千頌被地上突然鑽出的陰兵重擊,幾乎是瞬間,王禮臣便重新回到弟弟手上,并且,陰兵将他傳出去很遠,遠到他們幾乎不可能再得逞。
原先施無畏還對王逸少存有一絲幻想,以為方才那些話都是師弟心中有怨,故意說來激自己。
陰兵的登場,讓施無畏之前的一切顧慮都顯得像一個無比成功的笑話。
連三歲小兒聽了都要咯咯笑上兩聲。他們愚蠢天真到被人一騙再騙,甚至當事人都已經告訴他們真相,他們還傻傻的以為會有隐情。
這下輪到施無畏笑了,他想,王逸少說得沒錯,今夜望府的慘狀,的确需要這個背後的操縱者。
償命!
少年疾奔數步,拉過楮知白手臂将他甩至吳千頌身旁,而後起手畫陣,把楮吳二人護在陣法中。
施無畏自己則越過重重陰兵,執劍刺向王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