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端午前,周念枝每天都在節省那零星半點錢,能拿杯子接水絕不買一瓶礦泉水,能砍下的價格絕不買貴了。
這些日子去看媽媽,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周念枝便放心去忙工作,盡可能讓自己多掙一些錢,少花舅舅的錢。
雖說舅舅是媽媽的親弟弟,但周念枝不敢再相信任何一個親戚,所以,現在用别人的每一分錢,都會讓她非常不安。
她賣力掙錢,晝夜不分,心想再努力些,就能看到痊愈的媽媽,就能與分别多年的朋友相見,就能與宋予禮……
算了。
關于宋予禮的一切,連幻想都毫無資格。
她以為苦難即将過去,生活總會開花。
直到命運裡的傾盆大雨,毀掉她的一切,澆滅了所有對追逐希望的熱忱。
趕去醫院的路上,周念枝才意識到——
命運從未想要善待她。
奔向醫院時,林桉恰好打來電話,說她與秦雲雲臨時都有事,怕是到不了了。
趕到病床邊的周念枝,無能為力地蹲在地上,隻能緊緊抓住盛甯的手,不敢松開。
她也不敢閉眼,一直守在其身旁。
“怎麼還更嚴重了……”周念枝聲音沙啞,腫到發痛的雙眼已經哭不出眼淚了,語氣裡透着虛弱。
“枝枝,我好想見你爸爸。”盛甯苦笑道。
周念枝身子止不住發抖,心髒跟着抽痛,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針刺了進來,嗓子也跟着發痛,說不出其他話,隻能連聲呼喊:“媽媽,媽媽……”
媽媽,能不能再堅持一下。
“想什麼呢,我沒事,隻是稍微嚴重了一點點,不怕啊丫頭……”盛甯輕輕拍了拍周念枝的頭,笑着說,“既然你來了,幫媽媽一個事好嗎……”
周念枝重重地點下頭。
盛甯偏頭,目光落向窗外,仿佛是在見故人:“我最近總夢到成剛,心裡實在想他,想要再看看我與成剛的結婚照……”
“自從來這裡以後……也沒人去看看成剛……他是不是一個人太孤單了……”盛甯聲音越來越低,話語裡有些愧疚,“都怪我太膽小,隻能選擇離開……”
“媽媽,不怪你。”周念枝安慰道,“是那個人太壞,不是你膽小。”
周念枝堅信,永遠永遠都不能因為惡人的過錯責怪自己。
盛甯又轉過頭,望向面前的女兒,說:“枝枝長大了……”
不是前些天還在穿着校服邊熬夜趕作業邊吃點小零食嗎,怎麼一下子長這麼大一個了,甚至還能安慰她了?
時間啊。
把她可愛活潑的小女兒變成了可愛成熟的大女兒。
但無論怎樣,枝枝永遠是她的女兒。
永遠可愛。
“所以媽媽是想讓我做些什麼?”周念枝問道。
盛甯說:“回趟老家,幫媽媽找一下那年的結婚照……”
周念枝錯愕地“啊”了一聲。
“确實是太麻煩了……”盛甯有些失落,“還是不去了吧……”
周念枝聽出了媽媽話裡的小失望,趕忙搖搖手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怕我離開了,沒人來看看你,萬一……”
“就算真的有萬一,不是還有你舅舅嗎,對了,剛好你舅舅說,那人出去做工了,不在家……”盛甯每說一句話又會咳好幾下,費力喘上氣後接着說,“你快去吧,早些回來就好了……”
周念枝見盛甯愈發虛弱,需要休息,于是也不敢繼續說,隻好應了下來。
走出醫院的路上,她想起夜晚盛甯常常在夢裡呓語——
“成剛别開那輛車……”
“成剛你快回來啊——”
“成剛……你怎麼就走了……”
她知道媽媽很愛爸爸,還沒來住院時,媽媽也總是夜半驚醒說找成剛。
媽媽常埋怨自己,走得太急,很多重要的東西都沒拿上,連最喜歡的結婚照都沒拿,又撞上手機被摔壞,隻能換新手機,再也找不到以前的照片了。
媽媽表面裝作沒事,實際上悄悄在深夜哭。
因為她連唯一見到成剛的方式都快沒了。
周念枝知曉後也為此懊惱,為什麼當時不沖回去,把爸爸媽媽的一張結婚照拿走。
本以為媽媽因為生病,已經慢慢淡忘這件事。
可帶有遺憾的愛永遠刻骨銘心,又怎能輕易忘卻?
所以,周念枝需要幫媽媽完成這個心願。
什麼惡魔,她都不怕了。
從醫院走出來時已是下午,奶茶店兼職已經趕不上了,周念枝抿唇,有些膽顫地給店長發了個消息,想要請兩天假。
店長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你又要走,看這兩天我能不能找到新人,要是有,你就不用來了。”
周念枝淡淡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