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任務很危險,老夏早就知道。
劉奇找到他時,他很猶豫。
夏至還在讀高中,他要是出了什麼事,誰來照顧她?
“夏華,你變了很多。”劉奇感慨道。
想當年,他們倆剛當上警察,不知道是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無論什麼危險的任務夏華都毫不猶豫地沖在最前面。
夏華舉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廢話,人之初性本善,你怎麼不去問問那些罪犯怎麼突然變态了呢?”
“行,我收回這句話。”劉奇笑了笑,“這件事你好好考慮考慮,不急。”
夏華看着杯子裡飄散的茶葉,沉默着。
“我知道你家裡的情況,如果不是非你不可,上面也不會讓我來找你。”劉奇歎了口氣,打破了滿室寂靜。
夏華還是沒說話。
“要怪就怪你年輕時不懂事,什麼人都救,”劉奇接着說,“現在我們隻有這一個突破口。”
“我跟你交個底,上面要我無論花多長時間都務必要說服你。”
“這件事隻有你能做,你現在選擇放棄的,可能是這件事涉及到的所有人。”
劉奇一句接一句地說着。
夏華終于放下茶杯,他站起身打了一拳劉奇的肩膀:“就你小子最知道我的軟肋。”
劉奇笑着揉揉被打的地方:“我幫你和上面好好說,盡量拖到你女兒高考結束。”
“滾滾滾!”夏華有些煩躁地擺擺手。
當天晚上,夏華夢到了夏至小時候。
她抱着小熊玩偶坐在家門口,頭發亂糟糟的。
“爸爸,媽媽怎麼還不回家?”夏至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我紮不好。”
夏華蹲下身:“爸爸給你紮。”
夏至滿臉毫不掩飾的懷疑,直到他熟練地編了個麻花辮。
她很驚訝:“爸爸,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什麼時候學會的?
身旁的場景飛速變換,面前的家門亮着燈的急救室。
醫生走了出來:“很遺憾……”
“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家?”夏至的聲音再次傳來。
夏華低下頭,夏至正拉着他的衣擺。
旁邊走過一個穿着精緻的小裙子,紮着麻花辮的女孩兒,看到夏至伸手指着她:“你穿得真醜,不會沒有媽媽吧?”
夏華趕緊上前想趕走她,那個女孩兒卻化成一陣煙散去了。
“我還有爸爸,”夏至拉住他的手,“爸爸,你會一直給我編辮子的,對吧?”
夏華看着夏至的臉,有些說不出話。
場景再次變換,有一個穿着婚紗的女人在向前奔跑,背影和蔣芸一模一樣。
夏華追上她,那人回過頭,竟然是夏至。
她披散着頭發:“爸爸,你不是說要給我紮頭發嗎?你要去那兒?”
他哪兒也不去。
夏至掙脫他的手,繼續向前跑。
他想繼續追,腳腕上卻攀上一隻手。
“救我!”那隻手說。
兩隻,三隻……無數隻手抓住了他。
“救我!救我!救救我……”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充滿了他的腦海。
夏至早就跑遠了,他怎麼努力也追不上。
夏華耳邊突然多出一個聲音:“你為什麼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女兒?”
蔣芸?
夏華開口說他沒有,可他的聲音卻被無視呼救聲淹沒。
“冬冬!冬冬!”蔣芸喊叫着。
夏華猛然驚醒。
他坐在窗邊緩了很久。
夏至參加省賽獲得一等獎時,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希望夏至能拿到保送資格,又不希望那一天來得太快。
夏華開始頻繁夢到蔣芸,有時是年輕的時候,他受傷回家,她總會一邊心疼一邊批評他不小心;有時候是有了夏至以後,她觀察着擺弄電腦的夏至偷偷樂;更多時候是她生病時,晚上躲在衛生間偷偷哭,說自己舍不得冬冬。
冬冬,爸爸也很舍不得你。
自己的女兒很争氣,夏華一直都知道。
夏至進省隊時,夏華給她買了一大捧花。
他不是什麼浪漫的人,蔣芸早就說過他。隻是那天剛好路過花店,他又想起自己從沒給夏至送過花。
等濃郁的花香散去時,夏至的生日又到了。
去年生日時,夏華知道了夏至的“小秘密”。
夏至可能不知道,自己當天晚上趁她睡着,已經找沈方與談過了。
那個男孩還算誠懇,自己和他說了白天在亭子裡看到的事,他馬上就承認了自己的心思。
夏華早就覺得沈方與對夏至好得太過分,隻是夏至還小,他就沒想那麼多。
沈方與和夏華再三保證絕對不會耽誤夏至的學習,也不會在夏至還沒有判斷能力的時候誤導她。
他歎了口氣,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夏至點子多着呢,不會被别人欺負。
不過夏華還是觀察了他很久。
這一年,總的來說他的表現還算不錯。
夏至要去黃陽比賽,他竟然覺得有沈方與在他更放心些。
夏華又開始頻繁夢到蔣芸,閑逛時路過一家店,他看到櫥窗裡有一隻小熊,和夏至小時候蔣芸買給她的那隻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買了下來。
但他害怕見到夏至的反應,所以他寄去了黃陽。
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夏至收到這隻小熊時的表情。
應該很驚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