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翠輕撫了星時的後背。
“世子你在和誰說話?”她柔聲問。
星時啜泣的身體卻是一怔,被少女的觸碰吓得全身冰涼,噤若寒蟬。
糟了,剛剛不小心……聲音太大了。
小火在一旁大氣不敢喘地看着。
“世子?”見星時沒有反應,阿翠聲音帶上了一絲焦灼。
星時将頭低埋,腦速飛轉。
“我……我……”隻見星時立起身由跪變成了癱坐,雙腿後擺,一手指着一邊的圍屏榻,手指顫抖,雙目大睜,“有火,有火啊,要燒我,燒我……”
見某魚現在瑟瑟發抖地指着自己,臉上還帶着剛剛的磅礴雨勢,顯得格外楚楚可憐。小火拍臉捂眼。
真會演。
阿翠狐疑看過去,不過是盞安靜的燭火,旁邊散亂了幾本厚書。
“别過來!别過來!”見阿翠淡定挑眉,星時又坐着急急後退,聲音更是凄婉,雙手抓亂頭發,唾液、眼淚随意用左右手抹在臉上。
“世子……别……别害怕!”阿翠被星時的異常吓到,連忙跑過去吹滅了榻上的燭燈。
“書!這本書!那本書也會咬我!”
阿翠皺眉,又連忙把書抱到外面的書案上。
“啊——啊——”星時見此招有效,又連着叫喚了兩聲。
小火頭上冒出一根青筋。這演得有點過了吧。
阿翠連忙回來,隻見星時已經退到了牆壁盡頭,還是全身發抖,神情驚恐。
她連忙洗了帕子,去給星時擦臉,又探了探頭溫,“世子不怕,你是看書看累了吧?”
阿翠柔和的話語激得星時心中一酸,雙目一垂,眼淚又是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我操……”小火暗罵。
他錯了,他不該氣極說星時和萬花樓裡的莺莺燕燕毫無區别。
有幾個人能“瘋”成這般腌臜之态,還能讨女子的歡心?
純純靠臉啊……
雖然這家夥平時又溫和又拘謹,演起戲來真是……
媚骨天成。
舉手投足、眼波流轉間自帶強大到完全不可忽視的種族天賦。
即使是正在氣頭,又明知對方不過在演戲的小火,見到此種情形,也忍不住心中泛出一陣陣暖流。
真應我見猶憐。
阿翠見狀手有些發顫,輕輕摸了摸星時的頭,以示安慰,“不會是國師那下把您劈傻了吧?”
“這可得……找他賠錢啊……”阿翠喃喃道,嘴巴都有些不聽使喚。
星時一愣,将計就計,擡起一雙飽含淚花的星眸直視着阿翠,其中自有無限凄楚。
阿翠臉上一陣紅暈,别過頭去,把手帕遞給星時,讓他自己擦。
“阿翠……今晚在暖閣裡睡吧,我害怕。”星時沒有接,聲音卻極柔弱。
小火聞言一撇嘴。
“行。”阿翠倒是沒有多想。
于是,星時在阿翠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回架子床上躺好,阿翠給星時蓋上被子放了紗簾,自己又麻利地找了備用的被褥去暖閣上休息。
“你不就是想躲我嗎?”小火站在一旁看着,嘴角越撇越低,“好演技,絕。”
因阿翠就在附近,星時心安理得地不回話,翻身,臉對着牆。
小火無趣,徑自去一邊休息。
黑暗中,星時盯着翠綠的紗後面雪白的牆,身體僵硬近乎不動,左手緊抓自己右手腕的脈搏,似乎這樣就能遏制住狂跳的心髒,任由淚水慢慢浸濕竹月色的枕頭。
我……不會去的……那書是假的……騙人……絕不會是那個将軍!那人那天分明穿的是尋常衛兵的铠甲。
可是那弓卻有些特别……女子也能開重弓嗎?
如果是蘇莫,倒是有可能……
不行不行不行。星時又用力閉眼,來回搖頭,不能是她!不可能是!
……說不定也是某個天賦異禀的女子……
可是為什麼要對着海象笑啊……
為什麼,四年,隻出現了一次……
罷了罷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去找你了。
雖然樣子回來了,卻是因那人……
“費了那麼大勁,好不容易變回來了,别再毀了。”星時耳邊又響起了蘇莫的聲音。
他猛地甩頭,要把着聲音從腦子裡甩飛,“要你管!”
為什麼偏偏是對你這樣龌龊、卑鄙、下三濫的家夥宣誓要“一生忠心”啊?!
星時使勁閉眼,竭力忍耐從肚腹中上湧的憤慨,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