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衛晃悠了兩下腦袋,自言自語念叨了幾句,走了。
江持盈卻不敢動,繼續躺在藤榻上,過了一會兒才掀開眼皮看外面,守衛已經不見蹤影了。
好險!
陸聞铮今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回來,但是憑借這幾天的表現,江持盈摸索出了規律,晚間是山寨巡查的重點,如果被發現他們有一個人不在,肯定要盤查,絕對不能讓山寨的人盤查到她的身份。她用枕頭和衣服在被子裡做了一個假人。晚上黑加上油燈的光線弱,不仔細看真像一個人睡着了。
江持盈雖蒙混過關卻心有餘悸,睡在往常陸聞铮睡的藤榻上,閉着眼不敢想萬一被發現了會怎麼樣。藤榻上若有若無地傳來一些氣息,松木香混着藥香,還有身上這件衣服,這些都使得江持盈不自在起來。
陸聞铮給的這套衣服,從裡衣到外袍都是男人穿的,粗麻質地的裡衣和江持盈自己那件絲緞的觸感差距甚大,麻料的衣服粗糙生硬,不得不貼着身上,好像粗糙的帶着老繭的指節,磨得自己的肌膚有些疼。江持盈想起了日間他給自己裁褲管時,圈住腳踝的那雙手,就是這種感覺。
江持盈難受的翻個身,剛爬起來,下一秒便被門口跌跌撞撞進門的陸聞铮抱了個滿懷。陸聞铮整個人仿佛脫力般重重地壓在她身上。
江持盈不知道這人什麼情況,掙紮着将兩手從他腋下鑽出,在男人背上使勁拍了拍。然後?在他耳邊喊:“六哥!霍六哥!”
她這一拍,男人悶哼了一聲。
江持盈搓了搓手指頭,黏黏的,她再往他背上摸一把,仔細地在油燈下辨認——是血。
“你怎麼了?”江持盈頭腦一片空白,難道他們被發現了?賊人殺人滅口了,江持盈心跳得不行,但又不得不支撐着打起精神先把人扶起來。
她終于将人扶進裡間的竹屋裡,讓他坐在榻邊,上半身趴在竹榻上,自己舉着油燈把他後背仔細看了看。
是刀傷。皮肉由淺到深被整齊地切開,血從肩頭溢出來,已經染紅了一片。這樣不行,得先靠壓力止血。
江持盈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父親剛領兵沒幾年,有時候受了傷回來,他總讓軍醫先給士兵們處理傷病,都是自己給爹綁止血帶,換藥。爹還老笑她力氣不夠,讓她紮得緊一些,後來江持盈熟練了,還能在傷口處系個蝴蝶結,惹得爹娘一陣好笑。
時隔多年,沒想到在這用上了。
江持盈扯過她裡衣的緞帶,先包紮了一圈,太短了,不夠。隻能再裁一些布條,于是學着昨日陸聞铮幫他裁衣袖的樣子,試圖将衣服撕一塊布條。可粗麻布料畢竟硬挺有韌勁,江持盈拽得指節發白才隻扯了一個小豁口來。
得找一把刀。她記得陸聞铮的匕首藏在腰側。她探身過去在他腰側翻找,可皮質的腰帶上什麼都沒有,昨天他明明是從腰側拿出來的,到底在哪?她又趴在陸聞铮身上,将那腰帶細細摸了一遍,忽覺有一段的腰帶似乎要厚一些。難道藏在裡側?
她用力将腰帶翻起來,能看到淺淺的銀色,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的花紋。這應該是刀柄的部分,一柄薄薄的軟刀,緊緊地收在腰帶的裡側,不仔細找确實很難發現。
江持盈隻顧着找匕首,沒注意到她這一折騰,身下的人已經醒了。在她好不容易把兩個指頭塞進去把匕首抽出來的那一刻,猛地被人握住了手腕,手被反剪在身後。
“你幹什麼?”江持盈急了。
陸聞铮方才昏昏沉沉,感覺到人在他身上折騰,竟還想拿他腰間的匕首,他轉手便擒住對方。
任何時候不能讓敵人的刀鋒對準自己的胸口,那是行伍之人的防禦本能。燭火微弱,男人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陸聞铮道:“你想殺我?”
“你是傻嗎?”江持盈氣呼呼地回應掙紮道:“止血帶不夠,我裁衣服。”
陸聞铮終于放開了她。
江持盈試了裁下衣袖卻還是扯不動,一眼看到自己晾着的另一件裡衣,猶豫了一下還是扯了過來,絲綢的錦緞在她手中粉碎,“呲啦”裁下兩道,把傷口清理後,包紮好。
前前後後忙了好一陣,已是子時。
陸聞铮靠在榻邊,沒有動靜,江持盈也靠在竹榻邊,枕着手臂歇了一會兒,見陸聞铮一直這麼安靜,倒是覺得奇怪。她便又爬起來看看情況,看他眉頭微皺,呼吸熱騰騰的,有些反常,她将手背貼上他額頭,好燙!燒這麼厲害可不行,得找藥。哪裡會有藥呢,陸聞铮着傷來得莫名,肯定不能讓旁人知道。江持盈腦子裡搜羅了一圈,想起來之前在船上陸聞铮的那個包裹,那些他仔細打包的瓶瓶罐罐裡,應該有不少是藥。而且昨天他聽到陸聞铮跟守衛打招呼時提了一句,說明貨品都點好了,過幾日就可以運上山。這麼說,眼下,東西應該還存在碼頭的倉庫。
既然如此,得冒險去一趟。不然這個霍老六失血過多昏過去,明天誰帶我出賊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