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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竹齋離臨川王府不遠,聽着像是農舍,但周圍花木掩映,修得雅緻非凡。
江持盈在簾帳裡醒來時,還是半夜。
她覺得渴,又不知道自己在哪,輕輕喚了幾聲,不一會兒,一個伶俐的侍女輕盈地走進來,手中穩穩地端着一盞茶,淡淡的茶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江持盈試着問,卻什麼也問不出。
她記得自己喝得有些醉,和陸聞铮在船上,還有……迷迷糊糊地,江持盈當然還想起了陸聞铮落在她唇上的吻。
可是這些印象有很模糊,不是自己的錯覺吧。
對了,六哥人呢?
她下了床,摸索着開了一扇窗,卻見外頭是一汪清泉,假山奇石點綴其間。
陸聞铮就站在水邊,還有一個是他之前在豐義錢莊見過的那個東家。
她一開窗,陸聞铮就看了過來,轉頭跟旁邊人說了幾句,便走近。
他沒進屋子,而是走到窗前,隔着窗子跟江持盈說話。
“睡不着?”
大概因為是在夜裡,實在是安靜得很,顯得陸聞铮低低地聲音格外溫柔。
江持盈看到陸聞铮的那一刻,想起了不少,最确定的便是陸聞铮寫在蓮花燈裡的願望,那些清楚地寫着她名字的河燈,明确地昭示着陸聞铮對她的心思,根本沒法視而不見。
“我這是在哪?”江持盈問。
“我家。”
江持盈掃了掃四周,思忖,這人也是神通,竟然還能在京城有這樣一處宅院。
陸聞铮見她不答,估摸着她在為船上的事生氣,安撫道:“今天太晚,你安心在這間屋住,我不擾你,明天早上送你回去。”
後頭儲少京還在等着,晚間歸雲樓的事還沒說完,不知道這小姑娘聽到了沒有,陸聞铮說着就要關窗,扶着橫木的手卻被人拽住,江持盈拉着她的袖子。
“我有話說。”怯生生的眼堅定地看着他。
陸聞铮動作停了下來,有些心虛地避開視線,心想,她怕是要為船上自己的非禮之舉算賬了,于是先肚裡措辭了幾句解釋,還沒來得及想好,隻聽她說。
“六哥,你是不是喜歡我。”
陸聞铮一口氣嗆在心口,慢慢将視線重新落到江持盈臉上。
月色下,清秀的臉皎潔又明亮,一雙圓眼鬥志昂揚,跟上戰場似的。
陸聞铮還沒來的及說話,又聽她道:
“我不允許。”
嗯?陸聞铮沒聽明白,擡了擡眉。卻聽小姑娘又字正腔圓地重複了一遍。
“我不允許你喜歡我。”
陸聞铮失笑。
“有你這麼不講理的麼?我喜不喜歡你關你什麼事。”
他說得慢條斯理。
“你!”江持盈被他的話氣得有些氣短,她漲紅了臉,指着陸聞铮說道:“你颠倒黑白,你才蠻不講理。反……反正,我不喜歡你!”江持盈覺得自己在這種事情上實在是嘴笨得很,人太要臉了,說不出那樣無恥的話來。
兩人隔着窗就這麼僵持在這,黑漆漆的夜裡,沒有點燈,唯有淺淺的月光落在兩個對峙的人身上,寂靜得有些暧昧。
陸聞铮輕聲歎了一口氣,将窗棂放下,隔着窗,江持盈聽見他說。
“沒關系,我會讓你喜歡我。”
外面的蟲鳴響了起來,和江持盈的心一樣喧嚣。
窗外,陸聞铮走回水邊時,嘴角還噙着笑。
儲少京斜眼看他,恨不得剛才自己是個聾子。
忍不住啧啧起來:
“我說,你滿門心思不放在救常将軍身上,放在這兒?兒女情長向來不是你所好啊,聞铮,你魔障了嗎?”
陸聞铮踢了他一腳,沒好氣地說:“你才魔障了,你到南邊打聽的什麼,把她抓來說是探子,你現在消息的準頭也太差。”
“好好好,我不好,我抓錯人了。”儲少京連忙擺手:“現在說的是常将軍的事,人都下了大獄,你到底要怎麼辦?”
“不怎麼辦,不救。”
“不救?真不救?為什麼?”儲少京有些急,“我今日都已經查到了,晚間歸雲樓出現的那些舉子,其中不少是受崔昭提拔的,估摸是公主的人,這些人跟常将軍的事脫不了幹系,我已經找了一些言官,明日就好上奏,眼下好做文章,為什麼不救?”
“不想救。”陸聞铮語氣淡淡地,隻是轉過身去,不去看儲少京。
“不想救?你怎麼回事?被那女子奪了心智了?那是常将軍,常大哥!那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從前老王爺要罰你,常大哥替你擋鞭子擋得最多,跟着你去北境多少年……唉!你現在說你不想救……你到底……在想什麼?”
儲少京拉扯陸聞铮不成,轉頭朝那泉水邊的假山石上狠狠砸了兩拳。
“陸聞铮,你在搞什麼?”儲少京倚着山石悶聲問。
隔了一會兒,卻聽那人低低歎了一口氣,依舊語氣平淡,答道:“若我說我救過呢?”
儲少京聽到這話,猛地轉過頭,眼中滿是驚訝。
“若我說,我曾經窮盡了一切辦法救他,都沒用。”陸聞铮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言語間帶着無盡的痛苦和無奈。
“少京,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