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遵命,”沈傲霜面上挂笑,又側眸輕聲道:“大小姐,此次出谷正好讓月燕帶你買些布匹成衣,胭脂水粉,珠寶首飾。”
這幾個詞聽來略耳生,長甯稍加思索道:“我的身量并未發生太大變化,舊歲之衣當能穿。”
“如今你已及岌,衣物行頭自當與幼時不同。”
長甯雖不曉得有何差異,想來也是她一番好心,遂乖順點頭:“有勞傲霜姨關切,待出谷後我定會跟着月燕好好瞧瞧。”
幾人又閑叙了幾句,沈傲霜方才離去。
交談時長甯一直撅着腿,待人走後不免吸了口涼氣。
原清逸擡眸:“怎麼了?”
“腿有些麻,”長甯一手搭在花梨木桌上,一手輕錘小腿。
“沒用。”
原清逸拾卷翻閱,心下卻思量着沈傲霜的安排,他縱有猜測,而今也隻能觀望。
輕飄飄的兩個字似飛絮,長甯笑嘻嘻地往外挪了挪,趴在對面盯着人看。
他今兒面色溫和,又主動邀自己出谷,諸種迹象皆表明他心情極佳。
長甯瞄了眼原清逸的身側,擠下自己也綽綽有餘,她還沒來得及動身,便聽得詢問。
“你這麼盯着,讓我如何靜心?”
“我打擾兄長了麼?”
“嗯。”
“可我并未開口。”
長甯哪會不曉得原清逸是在攆自己,他的心思可真難揣測,她在心頭哼了哼。
罷了,也不能急于一時。
起身之際,長甯捧起他的手在自己頭頂摸了摸,蹦跳下榻時又覺得該趁機親親才是!
原清逸注視着掌心,她怎地總愛蹭來蹭去,他倒并非厭煩……
帶她出谷也好,一來瞧瞧幽澤的動靜,二來讓她見見世面,省得總愛胡言亂語。
孟春十三,北風凜冽,吹得枯枝嗞啦作響,和着馬車的咕噜聲響徹在山道。
出谷需得途經東谷,長甯好奇地趴在窗側打望。
東谷的景色與其他三谷又略有差異,極目遠眺皆為群山峻嶺,間或夾帶一流寬河,兩側樹木蒼翠,葉大肥厚,時不時便見雄鷹飛過。
出谷後,長甯趴出大半個身子回頭望去,蒼龍谷掩于碧色青山中,全然見不得一磚半瓦。她收回目光朝前看去,一條大江破開山口奔出,氣勢恢宏,一眼望不到頭,浪濤滾滾,轟隆聲不絕于耳。
原清逸本在閉目調息,然而穿窗鑽來的風夾帶着江水的猩鹹,他側頭凝視,微挑了下眉卻并未開口。
撲面的冷風刮得長甯心口發涼,她瑟瑟地縮回馬車,瞥見他的目光後笑道:“兄長,這便是澤江麼?”
“嗯。”
長甯将手靠近暖爐,接着問道:“那我們此去為北澤還是南澤?”
“南澤。”
“那便未過江,想來應不至于太冷,甚好。”
首次出谷,原清逸本以為她會問些稀奇事,倒沒料到她隻關心寒涼。又見年糕玉面雖有欣喜,卻不如挨近自己時愉悅。
眼底微沉,他故意試探道:“你從未出過谷,可對外面好奇?”
手被暖爐烤得微紅,長甯彎唇一笑:“昔日聽彩彩念叨時,也有過好奇。”
“而今出谷,面上為何未見喜色?”
此話關切之意明顯,長甯趁機傾身湊上前:“我于西谷時衣食無憂,未覺欠缺。不過能與兄長一道外出,我亦甚感歡悅。”
若非能與他多處幾日,她倒不大願出谷。
聞言,原清逸勾唇,眼底夾雜着意味不明的笑:“既安于西谷,又為何來北谷?”
“因我想同兄長一起,近來與你相處,方覺個中滋味确有差異。”
“如何不同?”
掌心已被烤得溫熱,長甯找準時機一把将冰雪臉捧住,順帶摸了兩把,笑嘻嘻道:“兄長的臉雖涼,但摸來手感甚好,兄長的胸膛亦極暖,比圓圓的肚子還舒适,兄長的氣息分外好聞,如此種種皆令我歡喜。”
可算趁機摸上了,與他親近當真不易!
臉上傳來的溫熱與明亮的目光彙成烈日,直直地往原清逸心上烤。
他側開頭,嗓子莫名一緊,輕咳了聲才道:“那為何忽地要與我一起,三年來從未聽聞你欲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