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雲禾粲然一笑:“自是為尊主,大小姐發現極域蘭草配玉髓芝可通筋沖穴,于習武之人大有脾益,對破關也卓有成效。”
季羨眼眸一閃:“碧雲峰年輕一輩中,首徒齊玉乃個中翹楚,雖對外傳閉關一載,但若他飲此藥膳,會否已提早出關?”
原清逸淡然接道:“昔年我曾與他交過手,上元節那日的目光絕非是他。”
月燕附和了聲:“嗯,與大小姐搭話的公子無絲毫凜冽之氣,全然不似齊玉。”
沉吟片刻,沈傲霜凝眉道:“月燕,你今日便啟程前往浴城,務必與莫統領仔細查看是否有何遺漏。”
“屬下遵命。”
獸面熏爐的線香僅餘小截,袅袅清甯之氣也無法驅散屋内的肅穆。
葉榮轉過話頭:“玄火宗蟄伏江湖數百載,昔年也不曾在明面上與蒼龍谷有過節,此次竟在我們眼皮下打轉,也不曉得是否與北澤朝廷有關。”
中土自兩百年前一分為二,北澤南澤雖各據半壁江山,江湖各派卻照舊穿行于兩澤之間,在北澤按北令行事,于南澤按南律效法。
江湖各派大多表面附和朝廷,實則各自擴展領土,除卻納貢尊法,倒活得肆意逍遙。
而玄火宗乃極少數一直為朝廷效力的門派,甚至可以說它與政事息息相關,北澤曆任國師皆出自玄火宗,傳聞當年大澤一分為二,皆因玄火宗在背後搞鬼。
除卻派人擔任北澤國師,玄火宗常年隐匿北境,幾乎不與中土各派打交道,行事頗為隐秘。
上元節夜,玄火宗弟子公然露面,甚至與人在河面鬥毆,故意引人注目。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月烏接過話:“玄火宗一向不出江湖,此次竟大張旗鼓地斬殺劍道門弟子,此舉甚怪。”
河面厮殺中的另一人乃劍道門弟子,劍道門乃南澤正派,其掌門在江湖中德高望重,頗受南澤朝廷器重。
“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月鹿輕聲附和。
月狐眼底沉着:“北澤向來胃口大,此事說不定是借機向南澤挑釁。”
茲事體大,幾人你一言我一語,遲遲未有定論......
及至月上中天,長甯也未等回原清逸,她合上卷轶,推開雕龍木門,照舊在熏爐燃上一夢清甯,又朝烏木鎏金寶象塌望了眼。
除夕夜二人同塌而眠,長甯雖睡得不踏實,卻極中意原清逸身上的氣息,從發間,胸膛傳來,僅嗅聞便足以令她歡愉。
長甯輕撓下颌,忽地勾起一絲淺笑。
子時已過,原清逸回雅閣後照舊先去了趟長甯的卧寝,也不知從何時起,他總得看上一眼方覺安心。
月華如水,照徹滿室清輝,透過雲月山綴蓮花紗帳拉長塌沿端坐的人影,脈脈溫情。
花朝吐蕊,翠鳥在樹丫間婉轉啼鳴,一片生機盎然。
近來長甯皆在閣樓用膳,今兒才遠遠地朝食肆打望了一眼,她就興沖沖地奔下樓。
轉過白玉屏,她瞟了眼已被拉開的青鸾牡丹團刻紫檀椅,笑吟吟道:“兄長早。”
原清逸随口“嗯”了聲,他盯着冰紋盅裡赤中泛黑的羹湯,眼角微提。
“兄長,此乃龍須素羹,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補養身子有奇效,你趁熱喝。”
長甯博覽群書,過目不忘,僅十幾日,她便配出了一款藥膳方子,又拿去與陸雲禾熬制,加以調和,遂得此羹。
昔日有葉榮費盡心思讓原清逸食些稀奇古怪之物,如今又換作她,且色香皆無,他舀起一勺,掂量着淺酌會否令她失落。
好些日子沒見他,長甯盯得目光灼灼,見其遲疑,她莞爾一笑:“兄長,此羹雖色澤欠佳,卻不至難以下咽,我已試過數回。”
原清逸想象着她一碗又一碗嘗試的情形,他飲下一勺,色濁嗅苦,入口卻帶回甘。
長甯支着胳膊靜靜地凝視着他,心間有種難以言明的喜悅。
原清逸早已習慣她的注目,又接着飲了數勺:“此事有左護法照料,你無需操持。”
“兄長此言差矣,”長甯咬了口月桂凝霜糕:“葉伯伯日理萬機,既然我對醫理有天分,也該人盡其用。”
淺淺斟酌此話是否妥當後,她又繼續道:“況且我乃蒼龍谷大小姐,自小受人照拂,如今也當投桃報李。龍須素羹能舒筋活絡,滋補氣血,功效頗多,藥材卻并不罕有,谷中上下皆可服用。”
聞言,原清逸眼中閃過贊許:“勤學乃好事,但也無需廢寝忘食,當準刻食歇。”
“自然,我食之如常,亦夜夜安眠。”
“那為何清瘦?”
昔日宛若水晶圓包子的臉頰已狀似小籠包,原清逸昨夜反複捏過。
長甯嚼着仙影時萃,眼風微瞟:“瘦了麼,我也沒瞧出差異。”
先前察覺原清逸喜瘦,她暗自打定主意多活絡消食,回谷後忙于醫理,她倒将此事忘得一幹二淨,食量仍如往常,甚至伏案便是半午,亦極少對鏡,更不曾留意身形。
聞言,原清逸心中一扯,指尖欲撫玉面,卻又被壓下:“臉頰消瘦你摸不出來?”
長甯本還琢磨着該如何不動聲色地親近他,眼下倒有了好借口。
她随手一捏,引首以望:“沐浴時我未覺身形有變,兄長要不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