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熱身不夠充分，所以配速一直不敢上去，兩人就這麼圍着蘇宅跑了兩圈才敢上大路。

馬路上霓虹燈閃爍，車輛川流不息，他們沿着江邊綠道慢跑，對岸的摩天大樓正把霓虹燈影投進江面。貨輪低沉的汽笛聲裡，路邊賣小吃的推車上蒸騰起白霧，人聲混在雜着香氣，順着江風撲來。

蘇飒飒突然刹住腳步，指着便利店櫥窗裡的關東煮咽口水：“要不今天先吃了再說吧。”

周江雲沒理她，伸手抓住她速幹衣帽子提上去，帽子邊緣正好擋住她的視線，又揪住一角往前走，蘇飒飒一個沒留神，被帽兜子扯着腦袋，被迫往前。

“周山海，步可以一會兒再跑，你不覺得很香嗎？”蘇飒飒說着，使勁吸了兩口氣，香味勾起肚子裡的饞蟲，咕咕叫嚣起來。

周江雲的腳步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加快了。

“周海山，你别讓我逮到你！”她雙手劈了下去，對方悶哼一聲，但抓着她的手紋絲不動，直到遠離罪惡的根源後，她才終于擺脫桎梏。

好小子！

“我這是為你好。”周江雲語重心長，活像一個老者在教育不聽話的小輩。

“滾蛋——”她才不吃他這套，要真掄起年紀，他們這一群人都叫她一聲姐姐也不過分，還為她好？這小子沒經曆過社會的毒打，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及時行樂！

過了江邊之後，周江雲配速上來，問她能不能吃得消，蘇飒飒嘴硬，自然點頭說沒問題。

前面就是老城區，離他們上次吃燒烤的地方不遠，周江雲特地把那段路繞過去，往老城外圍走，城樓屋檐垂落的紅燈籠明明滅滅。幾家小餐館門前稀稀落落停着幾輛車，醉漢倚在斑駁的磚牆上哼唱粵語老歌，尾音像融化的糖稀般拖得綿長。

不算熱鬧，卻格外有煙火氣。

這是蘇飒飒來這裡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融入到這裡，她掏出手機準備錄像，本以為這像素定然拍不出來感覺來，卻發現鏡頭裡的城市更像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有人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高樓大廈林立，她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鴿子籠裡，隻能看到一小角天空。

“周海山！”

周江雲回頭闖入她的鏡頭。

千禧年獨有的畫質把他的側臉映得格外溫柔，連睫毛都鍍着暖光。

鏡頭裡他茫茫然，而後，粲然一笑。

跑進公園時，月亮已經升得很高。那裡有跳廣場舞的，有玩滑闆的，還有打籃球的，健身器材那裡還有幾個大爺在鍛煉，跟她樓下小區沒什麼兩樣。

周江雲的腳程慢了下來，速度像是快走一樣，蘇飒飒不再吃力，兩人穿過人群，來到公園深處，那裡有一個很大的池塘，開了一整池的荷花，微風吹過，荷葉飄香，蘆葦叢在夜風中簌簌低語，螢火蟲提着小燈籠掠過水面，驚起沉睡的錦鯉。

四野開闊，連風都帶着涼爽的氣息。

他們走上木橋，被一池荷花包圍，賣蓮子的阿婆在旁邊叫賣。

“蓮子總可以吃吧？”蘇飒飒說着往阿婆那裡走。

周江雲快步跟上，搖搖頭，态度很堅決：“不可以。”

“朋友，請問你祖上是周扒皮嗎？”蘇飒飒雙手一攤，瞪着他，等解釋，剛剛不讓吃怕胖，這幾個蓮子還犯大忌了？

周江雲别過臉，一手握拳放在嘴邊，口齒不清地說道：“我沒帶錢……”夜色中，他雙耳漸紅。

蘇飒飒：“……”

她就說這個世界有BUG！

阿婆見他們倆嘀嘀咕咕半天也沒有來買，又看到他們這身裝扮，猜出個大概來，便伸手叫蘇飒飒：“小姑娘來——”

蘇飒飒不明所以，慢慢走上前。

阿婆往他們手裡塞了把新鮮蓮蓬：“小情侶慢慢跑，今晚的風都是甜的。”

蘇飒飒臉瞬間漲紅，急忙擺手：“我們不是……”伸着脖子示意對方再解釋一下，還沒等周江雲說話，阿婆又看出來什麼，說：“我懂，我懂！”想當年她和老伴也是這個年紀認識的，那時候，她比這個小姑娘害羞多了。

蘇飒飒：她到底在懂些什麼啊！

“謝謝啊，阿婆。”周江雲道了謝，攔着蘇飒飒離開。看她還想解釋什麼，又小聲說，“大家以後有不會見面，多說無意，還駁了阿婆的好心。”

蘇飒飒想想也是，她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再說，一場誤會而已。紅她剝開蓮子，清甜的汁水在齒間爆開，真甜，她想讓周江雲也嘗嘗，擡頭撞見他含笑的眼睛，比星空還要明亮。

兩人吃着蓮子，就從跑步變成了散步，不遠處有個街頭藝人正在彈唱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有路人駐足，蘇飒飒聽着這音樂，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的麥田，風吹麥浪，萬頃碧波蕩漾，内心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