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身高差不多,視線也差不多,就這麼盯着對方,一黑一白僵持的姿态像兩柄出鞘的劍,卻誰也沒動手。
周江雲骨節分明的手指泛着冷白,語氣卻帶着漫不經心的壓迫:“厲總,你的脾氣該收收了。”
“收起你的假惺惺。”厲陌寒手腕翻轉欲,隐隐作痛,西裝革履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投下交錯的陰影,他冷笑時喉結滾動,“我們倆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是啊,嚴格來說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厲陌寒和蘇瑾萱,是即将要成為一家人的,那是家事,他一個外人怎麼好插手?
可他身後是蘇瑾萱,是在白天還對着她笑,跟他一塊逛街,擔心他錢不夠的蘇瑾萱。
“厲陌寒,”一直沒說話的蘇瑾萱突然開口,她伸手把撥了一下周江雲的胳膊,仿佛是下了某種決心,“我們很快就沒有關系了,你心裡清楚。”
厲陌寒心一緊,他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隻是剛才她的表現不像是要把當時的計劃完成的樣子,而他便覺得自己又被耍了,才惱羞成怒,變本加厲。
也是,鬧到這種地步,确實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但這巴掌……
周江雲突然後退半步,皮鞋碾過地面碎瓷發出細微聲響:“你想清算恩怨,我奉陪。但用巴掌解決問題——”他慢條斯理整理被扯皺的領帶,眼神卻鋒利如刃,“這可不像你厲總的作風。”
“陌寒……”聲音從房間逐漸向露台走進,是白落羽。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沒看到厲陌寒,在樓下找了半天才想到他會不會是上樓,便來這裡找,她來時,隻聽見一聲清脆的巴掌,她本來想沖過去的,卻看到周江雲也在,并且替蘇瑾萱擋住厲陌寒的手,似乎是鐵了心的要保護身後的人。
她不明白,明明昨天打電話的時候,他還在告訴自己今天要小心蘇瑾萱,說她最近有些奇怪,他已經在調查她。
她由于害怕今天會出什麼意外,隻靠葉景熙一人恐怕不行,誰都知道葉景熙是著名的和事佬,就算氣急也隻會言語強硬一點,對蘇瑾萱這樣的人,當着面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她詢問他是不是可以來,縱使自己早就知道他不想和他們有什麼牽扯,特别是厲陌寒,小時候的事情她斷斷續續聽說過一些,也能把它們拼成一個個小故事,但她還是張口問:“你明天可以來嗎?”
她知道厲陌寒肯定邀請他,畢竟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羞辱他的機會,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是爸爸媽媽的孩子,隻有周江雲,是私生子,他現在的媽媽,不是他的媽媽。
電話那頭的周江雲沉默片刻,悶聲說了一個“好”。
她知道,隻要她開口,周江雲一定會答應,因為這樣的經曆,他不想讓她再經曆一次。
可是現在他在保護另外一個女生,而那個女生一直都在欺負自己!
白落羽胸口起伏不定,腦海裡萌生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但厲陌寒在,她什麼都不能做。
她唯一能做的是,滿臉擔憂地跑過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關心厲陌寒:“陌寒,你怎麼了?”她的手就這麼正大光明地抓住厲陌寒的手,眼睛在他身上打量。
空氣凝固兩秒,厲陌寒忽然嗤笑出聲,伸手撫平袖口褶皺:“行,這筆賬改日再算。”他轉身握住白落羽的手,“我們走。”
白落羽很想問問周江雲什麼情況,卻隻能跟着他下去,拐角處,她用餘光看向周江雲,他仍是保持着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厲陌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盡頭,蘇瑾萱才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顫顫巍巍地扶着高階梯上的扶手站穩。
夜風裡,蘇飒飒能感覺到她的身影搖搖欲墜,那一刻,隔着不同的時空,她共情了她的無助。
這個該死的厲陌寒,怎麼能這麼對待喜歡他的女孩子呢。這所謂的瑪麗蘇文,隻有代入故事裡的女主角才不會覺得委屈,代入其他任何一個女生,感覺這文裡的男主連一個正常有禮貌有素質的人都不如啊。
蘇瑾萱就算拿的是惡毒女配的人設,也不應該讓厲陌寒這麼侮辱吧。
放心吧,等我的意識攻占了你的身體,我會替你好好報仇的!到那個時候,厲陌寒,你就等着跪地求饒吧!蘇飒飒暗暗發誓,但又一想,如果真的恢複自由了,又和過去計較什麼呢?
蘇瑾萱在他身後隻露出半個身子,裙子上的碎鑽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黑色的西裝外套又似乎将她淹沒在黑夜裡,而她白皙的臉在黑夜中更加清冷。
夜風吹拂着兩人的頭發,淩亂、混沌。
看到他們消失在二樓,周江雲才回頭。
蘇瑾萱個子不算矮,但與周江雲近乎一米九的個頭還是顯得嬌小,周江雲一轉身,便像包裹住她的身影一樣。
“我說蘇大小姐,看來,你是真不管他的死活了?”他微微歪頭,挑起一邊眉梢,喉間溢出一聲短促的輕笑,那笑意從眼底蔓延開來,“勇士!”他伸出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