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白景澤就具體見識到了林周對于新年禮物的喜愛程度。
她像沉迷于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一整天基本都在别墅外的林子裡打轉,中午回來吃一點飯,然後白景澤一晃眼,她人又不見了。手機發消息,一兩個小時才回一條,問就是在附近,但人影是看不到的。
白景澤站在三樓的落地窗前,目光掃過周圍的樹林,有時候一陣風或者有鳥飛起,他都要想林周是不是在那邊的樹下。
她的員工福利在脖子上挂一整天都不想摘,林周以前也有過普通的便攜式望遠鏡,但完全沒法和手裡的這台相比,明亮清透的視野實在太讓人心情愉悅。太陽漸漸落山,天色暗起來的時候,她才依依不舍地回來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白景澤想起來一件緊要的正事。
“關于體檢的事情,我會安排一個盡量全面到位的醫院,S市的醫療水平并不是非常突出,最好的還是在A市。一月我們要去A市出長差,還有一些其他的安排。”
傳統新年之前,他要和在A市的律師團隊面談,整理一下目前為止的幾家公司的進度情況,對于有些存在分歧的情況,讨論後續可實施的方案……至于為什麼要在A市,實際上,除了白景澤,白家目前的大多數親戚和主體公司都在A市,可以說這裡是家族大本營所在。
白景澤簡要地說了一下工作行程計劃,問道:“所以我想等去A市的時候安排你去做全身檢查,是最好的私立醫院,比在S市更隐私方便,你覺得可以嗎?”
楊慧還在度假,這些是白景澤還沒有交代給她的内容,林周屬于先獲取了一手信息。
他好像對于檢查有點過于在意,也過于上心了。
而且是去A市,林周的筷子微微頓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拒絕道:“白先生,其實隻是檢查的話,我覺得哪裡的醫院應該都沒太大差别。”
白景澤直直看着她:“那治療呢?A市是首都,那邊肯定彙集了最好的醫療資源,我會幫你安排……”
雖然特勤部門對人的使用像對待工具,但配給的資源都是最好的。當初負傷獲救之後,她就是在A市最好的内部醫院接受的治療,半年多才出院。那種地方都不能保證徹底恢複,她有點不相信白景澤有這麼神通廣大的手段,能找個神醫來扭轉乾坤,立竿見影地讓她快速恢複。
重要的是,她不理解白景澤這種過頭的執着,是什麼救世主情結嗎?可她并不喜歡這種強行被救助的感覺,也不打算被動接受。
林周垂下眼,打斷了他的話:“白先生是覺得哪裡有影響嗎?嗅覺?味覺?還是記憶力?”
白景澤看着她,林周的抵觸情緒已經很明顯了,之前聊的時候明明已經答應了他,所以應該不是不想檢查。
那是不想治療,還是不想去A市?
他張了張嘴,道:“不是的,我隻是覺得,你應該——”
他話沒說完就打住了。因為白景澤猛然反應過來,他好像過界了。
一個熱心的雇主,特别在意員工的身體健康,執意要為對方提供更好的醫療救治,聽起來似乎沒什麼不對。但實際上他忽略了對方的自主意願,強行讓人接受他的救助。
而且如果員工本人并不覺得那些缺失算什麼問題的話,他的這種行為也是在強調,他作為雇主是在意的,是在給對方制造壓力,他要求對方的身體素質必須100%合格。
而他是真的出于對身體健康的考量嗎?白景澤扪心自問。他執着是因為在意,她的嗅覺與記憶,是他們曾經有過共同經曆的見證,因為現在對方完全遺忘,擁有這份記憶的隻剩他自己了。
但即便是沒有這份見證,又會怎麼樣呢?他是害怕擔心什麼?是那個到現在還不敢問出口的未知身份的omega信息素?還是他現如今也說不出口的尴尬的身體狀态?
半個月過去,白景澤從一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陌生人,成為了目前為止相處的還算融洽的雇主,那以後呢?沒有過往記憶的牽連,沒有信息素味道的錨定,他可以讓兩人的關系走向其他情況嗎?
餐桌沉默下來,林周想了一下,覺得自己語氣似乎有些過了,畢竟對方是雇主,要求是怎麼樣,她做為員工,在職責所在的範圍内準守就是。她決定給一個折衷的妥協方案,既讓白景澤有台階下,也不破壞她自己的原則。
“之前,醫生和我特别囑托過,我的這種情況,有恢複的可能,但周期不會短。如果白先生要求我必須治療,為了不影響工作,我覺得在S市接受長期治療更合理。我們先去A市出差,檢查我會去做的。白先生你覺得呢?”
一月出完長差,再到傳統新年,過完假期回到S市也至少是二月份了,三個月的試用期已經過半,剩下一個多月她再想辦法拖延就是。
白景澤擡起頭,眼睛直直地望着她道:“抱歉,剛剛是我沒多考慮,但我不是想強迫你。”
比起他這幾年反複咀嚼的那些記憶,眼前的林周是真實的鮮活的,他想要抓住的,是眼前的東西。白景澤繼續道:“無論你是否選擇接受治療,現在的你都沒有任何問題,我沒有不滿。以你的意願為準。”
微微下垂的眼角讓他的眼神看起來真誠又無辜,林周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