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端着木盆進屋時,北風正拍打着窗棂。
她遲疑片刻,終是從空間裡取出那台太陽能取暖器。
銀白色的機體在煤油燈下泛着格格不入的冷光,被小心安置在樟木櫃的陰影裡。
五歲的孩子,該是認不出這超越時代的物件。
暖意漸漸暈開時,她蹲下身輕喚:“安安,來。”
小女孩像隻溫順的羊羔,任由娘親解開那件結着冰碴的棉襖。
借着光影交錯,一瓶蜜桃味的兒童沐浴露悄然出現在澡盆邊,甜香混着水汽在室内漫開。
當瘦小的身體浸入水中那一刻,蘇晚的指尖猛地顫了顫。
清澈的水面像是被潑了墨,轉眼暈開渾濁的褐色。
煤油燈将這一幕映得格外清晰:漂浮的污垢,發黃的襯衣,還有孩子背上那幾道可疑的紅痕。
蘇晚抿着唇,手上的動作卻越發輕柔。
原主零碎的記憶浮上來,自打丈夫走後,三個孩子已有二十日未曾沾水。
幸而都留着短發,加上是寒冬,否則怕是要生出虱子窩來。
指腹沾着蜜桃香的泡沫,在安安瘦弱的背脊上畫着圈。
小姑娘漸漸放松下來,睫毛上還挂着水珠,卻已經舒服得打起小呼噜,活像隻被太陽曬化了的奶貓。
洗罷,蘇晚用烤得蓬松的棉襖将人一裹,安安立刻陷進柔軟裡,隻露出個紅撲撲的鼻尖。
端着發黑的洗澡水出門時,她借着月色遮掩,手腕輕翻,木盆裡的髒水轉眼換成冒着熱氣的新水,水面還飄着幾片安神的幹菊花。
二娃衛國早就像隻小麻雀似的蹦到澡盆邊,濕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娘親。
這個三歲的小家夥可比妹妹鬧騰多了,白嫩嫩的小手拍得水花四濺,晶瑩的水珠挂在他翹起的睫毛上,又順着笑聲滾落到蘇晚的衣襟。
她也不惱,反而被這銀鈴般的笑聲染了笑意。
孩子藕節似的手臂撲騰時,濺起的水花在煤油燈下折射出細碎的金光,像是撒了一把星星在屋裡。
輪到五歲的大娃時,小男孩耳尖都紅透了,攥着毛巾死活不肯讓娘親幫忙。
蘇晚了然地轉身,隻在聽到他夠不着後背時憋氣的聲響,才忍着笑遞過澡巾。
小家夥故作老成的樣子,活像個小老頭,讓人看着又心酸又熨帖。
“大娃,看着弟弟妹妹。”她給三個香噴噴的團子掖好被角,棉被下立刻鼓起三個小包。
“娘放心,我一定把二娃和安安照看好。”大娃挺直小小的身闆,稚嫩的臉上透着超乎年齡的鄭重。
最邊上那個不安分地動了動,露出二娃亂糟糟的呆毛。
蘇晚帶着髒衣服和澡盆等出門,不一會兒就出現在超市的三樓的家。
說是家,其實是蘇晚前世一手打造的住所,包含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這個被她精心改造的第三層空間,雖然比下面兩層小了三分之一,但近百平的面積足夠打造一個舒适的家。
天台被她改造成了一個現代化的小天地:全套的現代家電、實木家具、溫馨的軟裝一應俱全。
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加裝了防盜門,這裡成了隻屬于她一個人的私人空間。
“幸好有這個空間。” 蘇晚一邊将髒衣服塞進全自動洗衣機,一邊暗自慶幸。
若是在外面,這樣寒冷的天氣裡手洗衣物簡直是折磨,更别提曬不幹的問題了。
她注意到這個“ 家” 的時間流速與外界同步,倒是方便日常起居。
超市的能源系統在功德之力的維系下永恒運轉,方便了蘇晚生活。
蘇晚覺得用功德值換取一個現代化設備的生活空間,再值得不過了。
等洗衣機開始運轉,蘇晚便回到了現實中的土炕前。
三個小家夥已經東倒西歪地睡着了,頭發還是半幹的狀态。
雖然屋内有取暖器,但冬日的濕發還是很難自然幹透。
她輕手輕腳地取出幹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孩子們擦起頭發來,好在都是短發,很快就幹了。
看着孩子們睡得香甜,蘇晚這才回到三樓的家中。
她迫不及待地沖進浴室,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洗了個熱水澡。
溫熱的水流沖走了疲憊,也帶走了穿越以來的不适感。
擦幹身體後,她換上了從空間取出的柔軟棉質睡衣,又在外面套了件原主的舊棉襖。
這樣明天起床時就能直接穿好外出了。
将洗好的衣物扔進烘幹機後,她的肚子不争氣地叫了起來。
幸好還有蘇母留的小米粥,溫熱軟糯的粥水下肚,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洗漱完畢後,她輕手輕腳地回到土炕上。
屋内,取暖器散發着融融暖意。
蘇晚小心地給孩子們掖好被角,這才躺下。
至于張家的事......蘇晚眸色微沉,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
不急,日子還長着呢。
那些該算的賬,該讨的債,總會有清算的時候。
眼下最要緊的,是把這幾個孩子好好撫養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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