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火車站已經人聲鼎沸。
蘇晚站在月台上,看着陸遠川和張東銘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
他們要去縣人民武裝部歸還那輛特批借用的吉普車。
“娘,火車什麼時候來呀?”大娃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臉上寫滿期待。
“快了。”蘇晚揉了揉孩子的頭發,輕聲回答。
站台上的廣播突然響起,驚飛了幾隻覓食的麻雀。
蘇晚把安安往懷裡摟了摟,看着三個男孩子興奮地踮腳張望。
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陸遠川和張東銘快步走來,軍裝筆挺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蘇晚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綠皮火車噴吐着滾滾白汽,發出震耳的轟鳴。
陸遠川一手提着沉甸甸的行李,另一隻手穩穩抱着安安。
小丫頭被汽笛聲吓得直往他軍裝領子裡鑽,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别怕,”他低頭輕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這是帶我們去新家的鐵馬。”
蘇晚牽着陸睿和大娃站在月台上。
兩個孩子仰着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巨大的火車輪子,小臉上寫滿驚歎。
二娃像隻靈活的小猴子,三兩下就爬上了張東銘的肩膀。
“張叔叔!”他興奮地揪着張東銘的耳朵,“火車是不是比馬跑得還快?”
張東銘被逗得哈哈大笑,一把将小家夥舉得更高:“這可是燒煤的蒸汽機--”
話音未落,大娃就搶着顯擺:“我知道!蒸汽能讓輪子轉起來!書上說的!”
陸遠川特意托關系弄來了四張卧鋪票。
狹窄的車廂裡頓時熱鬧非凡,四個孩子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在鋪位間爬上爬下。
“都脫鞋上去,”蘇晚拍了拍中鋪的床單,“大娃和阿睿睡下鋪,二娃和安安跟我睡中鋪。”
就在這時,陸睿突然指着窗外驚呼:“快看!房子在往後跑!”
幾個小腦袋立刻擠到窗前,鼻子都貼在了玻璃上。
安安興奮地拍打着窗框,奶聲奶氣地喊:“大樹也在跑呢!”
張東銘笑着展開随身攜帶的地圖,鋪在小桌闆上:“不是房子在跑,是我們在動。”
他指着蜿蜒的線條,“看,現在經過的是黃河大橋……”
火車緩緩啟動,月台漸漸遠去。
蘇晚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心裡泛起一陣恍惚。
短短半年多的光景,卻仿佛經曆了半生那麼長。
從初來乍到的陌生,到與陸遠川相遇結婚,再到如今即将開啟的新生活,一切都來得那麼快,又那麼自然。
陸遠川似乎察覺到她的思緒,寬厚的手掌悄悄覆上她的,十指緊扣。
陸遠川與蘇晚相視一笑,默契地開始收拾行裝。
他将疊得方正的軍大衣輕輕墊在孩子們頭下,蘇晚則取出準備好的烙餅和煮雞蛋,細心地用油紙包好放在小桌下。
夕陽的餘晖漸漸褪去,車廂裡的喧鬧聲也如潮水般退去。
安安蜷縮在蘇晚懷裡,小手還緊緊攥着母親的衣角。
下鋪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大娃和陸睿不知何時已經頭挨着頭睡着了,兩個男孩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
“張叔叔~”
二娃光着腳丫,像隻小貓一樣蹿到張東銘的鋪位上,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星星,“部隊裡真有書上畫的那種大炮嗎?”
張東銘強撐睡意,用手比劃出一個誇張的圓形:“炮管有這麼粗,”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一發炮彈能轟平一座小山頭……”
上鋪突然傳來陸遠川的輕咳聲。
張東銘立刻會意,像變戲法似的從兜裡掏出一顆水果糖:“該睡覺啦,明天叔叔給你講坦克的故事,好不好?”
月光如水,透過窗簾的縫隙流淌進來,在孩子們熟睡的臉龐上鍍了一層銀輝。
列車規律地搖晃像是母親的搖籃曲,帶着這個嶄新的家庭駛向遠方。
第三日正午時分,悠長的汽笛聲劃破天際。
火車緩緩駛入站台,車輪與鐵軌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
陸遠川俯身抱起還在揉眼睛的安安,小丫頭迷迷糊糊地把臉埋在他肩頭,軍裝很快就被蹭出一小片濕痕。
“到站了。”他低聲說道,聲音裡帶着掩不住的溫柔。
蘇晚仔細清點着行李,大娃和陸睿已經自覺地背好自己的小包袱。
張東銘最後一個下車,手裡提着沉甸甸的藤箱,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期待。
陽光傾瀉而下,将一行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在月台上。
五個高矮不一的身影緊緊相依,在水泥地面上勾勒出一幅溫馨的剪影。
遠處,部隊派來的接站車已經等候多時,車身上的軍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陸遠川回頭看了眼還在依依不舍回望火車的孩子們,嘴角微微上揚:“走吧,帶你們去看看新家。”
。。。。。
火車緩緩駛入站台,蒸騰的白色霧氣中,陸遠川挺拔的身影如同青松般醒目。
他左手穩穩抱着熟睡的安安,孩子的小臉貼在他軍裝肩章上,右手提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步伐穩健地走在最前面。
“團長!”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戰士小跑過來,利落地敬了個軍禮,黝黑的臉上帶着樸實的笑容。
“勤務兵王紅軍向您報到,車已經準備好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蘇晚和孩子們吸引,連忙接過陸遠川手中的行李。
陸遠川拉開吉普車後門,聲音比平時柔和了許多:“晚晚,先帶孩子上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