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韻已經半個多月沒有見到過沈翊。
剛開始兩三天,她還沒什麼感覺,偶爾回過頭看到教室中間空着的位置,心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
哦,她又曠課了。
這種行為在剛開學時就十分常見,沈翊的心思從來不在學習上,總是逃課出去瘋玩,班主任和老師們對此早就熟視無睹。
池韻甚至覺得每天再也看不到抽屜裡莫名其妙出現的各種食物,心理還輕松些。
可是日子久了,沈翊這些天也不像之前那樣在聊天軟件上每天對她早安晚安地噓寒問暖,整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池韻有的時候上着上着課突然開始走神,這是之前從來沒出現過的情況。
她覺得自己狀态越來越不對勁,她有時候會無所事事地打開手機,看着她和沈翊的聊天框愣神。
對方最開始給她轟炸式發的消息,她幾乎都沒回過,對方發消息的頻率逐漸越來越低,當時她也沒怎麼在意。
最近半個月,一條消息也沒有。
以前彈出新消息,看到都會覺得麻煩的聊天框突然沉默下來後,她又無法适應。
池韻想起曾經在電影院裡跟蹤某個任務目标,電影裡的一句台詞。
所謂喜歡,不是在見面的時候産生的,而是在不見面的時候才感覺到的。
每每想到這句話,池韻都會立即做些其他事情故意打斷自己的思緒。
她告訴自己不要想這個人,這種行為實在不像是自己能做出來的事。
但她這樣告訴自己時,又很荒誕地察覺到,自己又在想她了。
她從未如此心神不甯過。
池韻每隔兩三天都會去寵物店看望小貓。
醫生跟她說,它的生命很頑強,也足夠幸運,不到半個月就奇迹般地康複了。
她看着小貓一點點長大,身體上本來嶙峋可見的骨頭處,逐漸被血肉填滿,毛發也變得豐盈起來。
小貓身上被虐待留下的創口愈合得差不多,當時密密麻麻的針孔平整下去,除了幾道用刀片劃的傷口很深,紅色的疤痕在絨毛下清晰可見。
池韻身上的傷痕也和這隻小貓一樣多,大多都是格鬥訓練和執行任務時留下的。
最嚴重的一次,任務目标是個身手敏捷的Alpha,池韻沒能一下子把對方打暈,被這人裝暈偷襲,自己後背被這人用匕首深深劃下一刀。
從肩胛骨貫穿到腰側的疤痕,便是那次留下的。
她剛開始時對疼痛很敏感,但因為不願麻煩人的性格,即使受傷再嚴重,隻要不緻命,她都能忍住不吭聲,事後自己消毒後簡單包紮解決。
每次受傷後,傷口愈合的速度異常的快,别的人受次傷還得傷筋動骨一百天,池韻每次重傷,過個兩三天就能恢複如常。
宋恩行發現了她的特殊體質後,經過研究,告訴她是因為她體内的幹細胞和生長因子含量超标,新陳代謝速度是普通人的好幾倍。
恐怕這也是她從小一直流浪一直不停受傷,還能活那麼久的原因。
去寵物店次數多了之後,小貓開始能認出她,不像之前那樣對她充滿敵意,對她的撫摸也不會抗拒。
這個現象讓池韻推翻了之前的認知,貓是可以喂熟的。
領悟到這個道理時,她不免聯想到沈翊之前每天雷打不動給自己送的早餐,覺得有些荒唐可笑。
身邊沒了沈翊的出現,她又回到從前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生活,身體再無異樣。
池韻有時候察覺到自己想起沈翊次數太多,而心煩意亂時,會選擇去跟蹤任務目标來轉移注意力。
手表GPS屏上顯示兩個白點接近時,她便會如往常般,全副武裝地出門跟蹤這個人。
有一次池韻跟着他走到城郊的一個水庫,看見他從破爛的包袱裡像是要掏出什麼東西時,她以為這人準備故技重施往河裡下毒,差點直接上前動手。
随即便看見對方隻是從包裡拿出了一個裝着蚯蚓的小盒子,又找出藏在土坡裡的魚竿,坐在草垛上釣起魚來。
這個男人因為沒有身份證,池韻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宋琛直接稱呼這個人為B男,因為他是Beta,組織給他判定的風險等級是B級。
第三公民的Beta,身份和池韻同溯同源,都是這個城市最劣等的存在,但一個是暗中的獵手,一個是囊中的獵物。
B男無妻無女,是個啞巴,在流浪漢群體裡是最底層的存在,垃圾堆裡發馊的食物都輪不到他,他隻能靠采些野菜以及釣魚充饑。
釣不到魚的時候,他隻能餓着肚子捱到第二天。
有時候池韻看着瘦得已經快成了個骷髅架子的B男,會想起自己流浪的那段時日。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在自己心裡确認一遍。
她不喜歡這個世界。
可是她沒有選擇。
沈翊缺席的第四個星期,池韻下了課後照常在家寫完作業,按慣例出去跟蹤B男。
大概跟了他一個多小時,又在山坡後守了很久,B男已經連續三天沒有任何收獲,一條蝦米都釣不上來。
在此期間,池韻打開了三次和沈翊的對話框。
她徹底失去耐心,坐不住了。
她開着面包車來到寵物醫院,這次她鼓足勇氣,找到之前照看小貓的醫生。
池韻問她:“醫生,請問這段時間,當時救下這隻白貓的女生有沒有再來過這裡?”
醫生想了想,回答她:“沒有,之後隻有你經常來看它。”
池韻有些失望。
所以,沈翊做的這一切,隻是突然心血來潮,為了好玩嗎?
如果事實是這樣的話,也算是符合她原本在池韻心中的印象。
池韻很想這樣說服自己,可是手上的動作卻不聽她的話。
她給貓拍了張照片,發給沈翊。
又鬼迷心竅地發了條消息過去。
——它快不行了,你有時間過來看看。
發完句話的瞬間,池韻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