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孤生竹,結根泰山阿,孑然一身。蕭硯子知道不少出身貧寒的女子會迫于生計入道觀修行,說是修行,不過是教些淫詞豔曲後,送到風流貴人身邊當玩物,薛雲招恐怕也是如此去到的四皇子身邊。她想開口說點什麼,又止住了,薛雲招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何須她任何的悲憫。
“你就不要為月憂雲,為花憂風雨了,我至少來去自由。”薛雲招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扶了扶高髻上的步搖,斜眼看她。
蕭硯子想到今日來此的目的,舒懷自嘲一笑,确如她所言,自己也是話中人,“萬物為刍狗,月有月的憂,花有花的愁,我小人之心了。”
薛雲招一笑,“往日不見你,今日你來,我倒還有個人說說話。”
“我不喜熱鬧的場合,薛娘子想尋我,就到崇仁坊蕭宅遞個帖子,我必赴約。”蕭硯子認真看着她道。
薛雲招看了一眼不遠處走來的程芷蘭,斂去笑意,“蕭娘子,在這京城中,輕信于人,是大忌。”
“薛娘子。”不等蕭硯子說話,程芷蘭走了過來,朝薛雲招行了個禮,又看向蕭硯子,指了指桌上的幾張詩稿:“硯姐姐,你還沒看過。”
蕭硯子知道飛泓一定會在傳紙的間隙将那些詩稿看過一遍,不必她去一張張找賀字的留名,于是看向薛雲招:“薛娘子覺得哪位寫得好,我去找了來畫幾筆便是。”
薛雲招歎了口氣,“原是有幾位勉強會作詩的,都去了藏書樓,餘下這些,都不堪入目。”
蕭硯子也不好讓一桌子人等,拱手告辭,“我就去看看有多不堪入目。”
坐回桌邊,蕭硯子快速一張張看過去,從前她也幫陸泊水評過學生遞上來的文章,評詩雖有不同,但也不過那幾個标準。
看得出這些郎君多少都念過書,隻是他們可以走蔭封,不必苦讀靠科考取功名,所以大多淺嘗辄止。
“你瞧着如何?”薛雲招走到她身後。
“雲招一語中的。”蕭硯子拿起筆蘸了墨,在一張寫着魏五的紙背後畫了個圈。
薛雲招念了兩句,“韻雖是對的,颔聯卻是拗句,你也瞧得上?”
“雖是拗句,看了那麼多金玉、珠玑、錦繡,反倒是這粗麻更合眼。”
“我一定替你轉達。”薛雲招拿了桌上的詩稿,笑着離開。
将全部詩稿看完,蕭硯子都沒看到一張上有賀字,心中無奈,這行伍之人,果真一點文墨都不通嗎。就這樣的人,蕭東亭還頗為欣賞。
最後的結果是一位白郎君拔得頭籌,席宴将盡,窦二娘和杜娘子等幾人姗姗來遲,皆是面色沉郁,草草宣布了結束,命人送諸位娘子離開。走到了來時的花園中,羅夫人還在笑容滿面地拉着一個夫人閑談,絲毫沒有疲色。
回到蕭宅,蕭硯子已經精疲力盡,加上落水受寒,喝了碗姜湯就躺到了榻上。
“娘子可見過了?”安娘替她掖好被子。
這樣的場合蕭硯子可不願多去,于是蒙上眼睛,“見過了見過了,父親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