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後,大家聚在一塊讨論地球是否是平的,項廷不說話,他們就站起來鼓着胸大肌撞他,非叫nerd講個道道。項廷謹記才不外露,一張嘴就弄混了麥哲倫和哥倫布。當場項廷受邀參加一個大型派對,當晚成為衆人矚目焦點。
停車場每天要沖水;垃圾桶每天要刷洗;每隔一天必須擦一遍全店所有的不鏽鋼器材;每星期天花闆必須打掃三次…與煲煲好的工作強度比起來,這都不叫事。有時候實在被高中生吵煩了,項廷就拿起一把退役的V型薯條鏟去對付店門口路面的口香糖。
隻有一件事,讓他有些頭疼。
進入這家麥當勞明星店,一塊巨大菜單牌映入眼簾,菜單底部寫着“微笑0元”。在這,笑容就像是貨物一樣,從頭到尾都得帶着微笑服務。項廷連續笑了一個禮拜,活受罪,臉都快僵住了。店長卻還嫌他笑得不夠真,不夠自然,教他得時不時回想開心的事情,要盡力在工作中保持最雀躍的狀态。
那想點什麼能開心呢?項廷隻想到那塊幽幽脂粉味的手帕,那個無人知曉獨屬于他的小小擾攘王國。他也覺得自己異想天開的成分居多,可竟隻要看它一眼,一切都如伊甸園一般美好。好像如夢似幻、滿是霧氣的林子裡,清澈又不可言說的泉水邊,一個穿着雅緻的白裙、袖口和胸前系着粉紅蝴蝶結的天使蹁跹而至:你好,我叫冬妮娅·圖曼諾娃。
項廷用裝酒心巧克力的絨布制作了一個小小的手帕專屬袋,袋子上寫上自己名字的拼音字母,挂在工作服的胸前。低下頭就能看到它,便吃了糖一樣甜甜地留在心裡,洋溢着真摯無邪的感情。就這麼着,項廷融入了美式傻笑的大家庭。
這個星期店長安排他做早班,五點半上班。早班隻有三個人做,在大部隊來之前要完成十八大件事,事都按順序寫在一張紙條上,牆上貼着。店長指了那紙條問他看不看得懂,他說當然懂,心裡想着明天早上帶本詞典來。
五點,項廷在自動計時器上打了工時卡,打開冷藏室的門把生菜西紅柿搬出來,用機器把包菜切成絲,拌了雞塊。忙到六點差不多了,他把一個蘋果幾口吞了。為了随時迎接可能到來的客人,他就在餐廳的座位上邊吃面包邊等着,但是臉朝着廚房的方向,附帶照看一下廚房的封閉電油爐。
麥當勞的門被推開了,卻沒有多少聲音。進來一個蹑手蹑腳,然而眼神放肆的圓臉男孩子。
經過夜以繼日的努力,在主動損失了兩個利益點的前提下,白谟玺挽回了那筆大生意。白谟玺還沒有把責任歸咎于藍珀,弟弟白希利先忍無可忍了。他今天是來代表家族找藍珀談判的,讀作談判,寫作宣戰。出門太早,肚子很空,進來找點吃的,順便觀察敵情。
白希利一進門沒見到别人,唯一的人背對着他。白希利第一眼隻看到對方坐着的腿,那麼長的腿,長腿屈着快跟座椅扶手差不多了,系着圍裙的腰挺窄,腰窄是肩寬襯托的。
項廷聽到動靜,起身面帶微笑為他服務:“早安,歡迎來到麥當勞!來杯熱咖啡喚醒您美好的一天吧?”
隻見白希利瞪着他的眼睛足有一碼大,卻沒見着白希利緊張得指甲在手心紮出了一連串的小月牙痕。
白希利點了一份套餐。叫他取餐他不來,項廷送到餐桌上。誰知白希利毫無征兆地把餐盤往前一推,剛出鍋的薯條全撒到了地上。
項廷見他一身美國私立高中的制服,就知他的腦殘是天經地義的。保持微笑,俯身收拾。
好巧不巧,手帕從口袋裡掉了出來。
白希利立馬彎下了腰。說時遲那時快,接下來他的一串動作雖迅如閃電,卻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儀式感。
白希利撿起手帕,不假思索,用它蓋上了那滿是可樂和番茄醬的桌面,風卷殘雲,一頓狂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