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深了,行人稀少,美國文化裡也有非禮勿視,但路過的至少都要停那麼一兩下,注目禮,好像項廷在這搞街頭表演。其實主角隻是藍珀。有個小姑娘大着膽子,一片天真孺慕之色,說好想好想要和樂佩公主合影。項廷犟種,走岔道了還梗着脖子對抗狗繩,那藍珀哪也沒法兒去,也就答應小姑娘。拍完了還要拍,藍珀說你不是照過了麼?小女孩說剛剛是别人幫我照的,我拿不到照片,我可以再照一個麼?就這樣大家夥都來排隊了。
也有人淡然經過的。那是從晚彌撒回來的教徒,嘴裡還在說着:“感謝尊者為我開悟。”
項廷忽然悶聲來了一句:“這就是你麼。”
藍珀以為他在接上邊路人的話,卡擦卡擦的鏡頭下,保持半永久的微笑唇:“我是受過特别啟示的人,可不是腦袋被踢過的人。”
項廷自認為調理好了,決定站起來走兩步。是的,男人的初戀一輩子隻有一次,挺過去就好了。昨日就像那東流水。但是夢中情人這個詞,又永遠打動人。
然而剛把腦袋露出來,又看到藍珀争奇鬥豔的奇裝異服,面包蟹一樣的裙子,行走的反光闆,那種光感水晶鑽石也比不了。項廷又被刺痛了,項廷沒有再往上邊看,看那美感幾何增長的、然而黑洞一樣的臉。
項廷說:“你能不能換了。”
說到特别啟示,藍珀終于想起今晚的使命,明明跟韋德立下重誓不能有失了啊,全給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舅子攪黃了!要不是時間緊,打項廷一巴掌真的不解氣。真是狗狗的臭臭,走哪兒臭哪兒。
但念他大腦有損,乖得跟個蛋一樣,藍珀盡量平和地說:“在這等一會,我讓我的助理來接你。”
項廷說:“換換吧。”
藍珀近乎安撫的口吻,但是物盡其用:“換什麼呀,我還有用呢。”
“什麼用。”
藍珀懶得搭理,拍完最後一張照片,好言讓後面的小朋友都回家去,然後就要忙去了,有些事真的過期不候。
空落落的街道就剩他們倆,剛剛轉身,誰知被項廷拉住了手腕。項廷坐在地上,擡着頭一眨不眨,眼珠子都不轉地望着他。帶着困惑的專注神情,堅持中有幾分無助。藍珀覺得他一臉白癡相。
藍珀敲了他一個爆栗:“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問。”
“我十八歲了,我不是小孩。你穿成這樣,你要去找誰?”
項廷的聲音不同尋常,慢,很沉,眉宇間一股兇勁,但藍珀沒有發現。興許是華爾街的談判桌上久了,控制全場的幻覺很重要。從事這個行業的,到達藍珀這個生态位的,就沒有一個不貪、不自信的。
藍珀毫無危險意識地笑了笑:“我找的人你認識麼?”
“你,要去找那個英國人。”
藍珀:“嗯呢。”
呢字在空中飛出一道流線,短短一霎,項廷就輕而易舉把亮晶晶大泡芙一樣的藍珀,扛米袋似得扛到肩上。藍珀竟不知何時他的英語這麼好了,項廷幾句話說動了路邊的騎警,把藍珀扔上一匹高頭大白馬,連人帶馬,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