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各行各業都是憑本事說話,競标采用的是合理低價法,這個不用我解釋吧,你應該很了解了。”藍珀忽地想到,很久之前項廷找他的時候,打電話沒人接,去辦公室給攔駕,便說,“所以就算你找過我走後門,臨近開标的封閉期間我一般是不見人的。”
“我上哪找你了,”項廷看着他,疑惑道,“你沒睡醒吧?”
秦鳳英忙拽住他小聲說:“這麼好的機會你都不好好把握,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項廷誰的面子都不給,徑直就要去後台準備。
兩人擦身而過時,毛料西服在幹燥無比的空氣中響起咝咝靜電的聲音。
藍珀不禁出了聲:“一個禮拜了你都在做什麼?”
“有一個禮拜嗎,”項廷說,“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就過去了。”
沙曼莎找到了會場裡的藍珀,遞了一張重要文件。藍珀卻下意識地擺弄手裡的那張傳真,卷成一個筒,放開,再卷,卷了又放,油墨都糊了,才對項廷說:“你沒什麼話對我說嗎?”
“沒。”
“真的沒有?”
“我跟你能有什麼好說的?”
“無話可說?你是在說笑話嗎?”慢是一切美的開始,快就沒有美了,最深谙其道的藍珀這幾句卻一句急似一句。
“讓開。”
“項廷,”藍珀微微一笑,“我本來是要給你開後門的。你記住本來這件事情。”
秦鳳英看他倆矛對矛似的,就不可能湊過來。但這時珊珊卻來把剩下的半個飯團也塞到了項廷手上。
沙曼莎催藍珀走了,竟然還叫了他一聲boss。要知道沙曼莎平常喊他NAC,not a clue,說藍珀白癡。興許因為前陣藍珀差點辭職成功,沙曼莎忽想起他平日的好來,她在藍珀手底下加過十三次薪從沒加過一天班。也或許聽聞藍珀這一周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發呆,竟什麼迷信也不搞了,一副真有病了活不起了的樣子,沙曼莎決定對他展開臨終關懷。
沙曼莎把他手上被蹂躏得不成樣子的文件抽走,藍珀才回過魂來似的,淡而無味地笑了笑,說:“好,那叔叔就祝你,立業成家,雙喜臨門。”
項廷找了個主機,調試投影設備時,眼前還揮之不去剛才藍珀的模樣。項廷怕自己動搖,沒敢多看他,但能感到藍珀是不是有點不開心?不然他為什麼兩頰微鼓着,像被太陽烘烤過的棉花糖。項廷趕緊把這個念頭從腦子裡甩出去。
全是一個006搞的。這些天他一出門就被人盯梢,他走進電話亭,從口袋裡摸出一枚硬币,裝作投币撥号,卻透過磨砂玻璃好好觀察這幫跟屁蟲,可以确定,至少三個。項廷街頭生存智慧十足,壓根不怕那些試圖将他拉回黑暗的手,但身邊的人竟也屢屢有被害的迹象。小侄子食物中毒,姐姐的飛機下降時遇氣流颠簸,到了康州七人受傷送院,跟他八棍子撂不着的白希利都遭了綁架。
項廷洗了一把臉,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忽覺這個人很無能。沒能力保護好藍珀,隻能先劃一道楚河漢界。跟藍珀解釋嗎,一兩句話解釋不清,他知道越多怕越壞事。況且大丈夫一生行事何需向爾等解釋,大禹治水尚三過家門而不入,這不才七天?項廷立志過上絕世劍客的生活,當下一心隻有兩個字,奮鬥,男人沒錢還叫男人嗎,他要讓藍珀早日當上地主婆。
擦幹臉,希望頻頻發生的禍事全是巧合,可又不信這全是巧合,老天安排這種巧合圖什麼?
姐姐和侄子不好說,反正白希利圖的是一個關注。他發現自從項廷有了點錢開始,就開始不把自己當回事了,白希利揚言再這樣兄弟會要開除你項廷,項廷說求開除。于是自導自演了一場綁架,項廷說沒錢贖,找了白谟玺。白谟玺失戀在家喝酒,醉生夢死,沒空。最後白希利由八名綁匪八擡運送回家,一進門隻聽他哥的戀愛心得與自己何其相似乃爾。白谟玺追憶藍珀剛來美國那會兒,赤貧,卻是多麼地柔順乖巧,随拿随捏。白希利再要取經,白谟玺已是淚人,再不能言。又驚悉項廷周四競标,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個錢白希利更是無論如何不會讓他賺到了!
藍珀登上劇院般的二樓高台,俯視大廳裡的一對璧人,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走到哪裡都好景成雙。
就在此時他忽看見,就他剛剛站過的那株大紅珊瑚樹,動了。
白希利從盆栽裡冒出個頭來,見侍者路過,忙縮回去。人越來越多,沒人注意一棵樹滴滴摸摸地又朝後台挪了好幾米。
沙曼莎吓了一跳,忙要找安保。
“不要管。”藍珀卻說,“我就喜歡有人搗亂,越亂越好,就由着他搞砸一切吧,好嗎?”
“這樣好嗎?”沙曼莎眼睜睜地看着白希利消失了,像沙漠裡的蟻獅咻的一聲鑽進了沙子裡。
藍珀說:“可我就是這樣,有一點看不上,就要把他碾到地心。”
沙曼莎不明所以地轉頭看着她老闆,藍珀口脂含香的嘴唇,視人猶芥地一笑:“叫瓦克恩過來。”
萬人之上的集團總裁瓦克恩,有時候真的很想大喊救命。因為自己的一幫高層還随侍左右,藍珀叫他來的第一句就是:“你還欠我好多錢,對吧?”
冰上香槟的蒸汽,像雲霧一樣彌漫。藍珀說:“現在銀行的日子不好過,我就像一個奶水不夠的母親,可到處都是要奶的孩子,不給奶就鬧,我疲于奔命。”
瓦克恩靜态了一會,禅意十足,除了背上的汗彙聚成股:“藍,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隻是現在的競标規則,讓我覺得,有點沒意思罷了。”
“那你要怎麼來?”
“怎麼讓他有來無回,就怎麼來,”藍珀接過侍者捧來的半甜型香槟,既然毒藥非喝不可,幹脆一飲而盡,宣布這段畸形的關系走到盡頭,“我要玩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