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嬷嬷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沈确,眉眼微挑。
“嬷嬷!”不出所料,看着沈确迅速轉過身去,葉嬷嬷微微聳了聳肩。
回廊盡頭,一道鵝黃色的身影朝這飛奔而來,衣袖随着舒爽的清風四處浮動,仿佛飛來的一隻翩然蝴蝶。
江惟安堪堪停在二人面前,順着氣息,“要我幫忙嗎?”
江惟安明顯不是從前廳過來的,事實上也确實是這樣的。
她其實已經走到了自己的房門口,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她卻後退了幾步,随後便碰運氣似的朝這個方向奔來。
這次,她趕上了。
纏綿的視線隔着夏日的陽光,交彙,相融,仿佛藏着什麼等待人發覺,又好像深深埋在心底,不能為人窺探。
葉嬷嬷看着眼前,兩人一言不發,卻都沒有挪開視線,仿佛總要等到思緒百轉千回,嘗遍人間百味才肯罷休。
“不必了,一些小事罷了,姑娘先去歇息吧。”
葉嬷嬷出聲打斷道。
江惟安垂下眼,隔絕了那場缱绻的交彙,默默點了點頭。
沈确直直看着面前低落的人,手緩緩擡起一點卻又立即放下。
“行了,弄的跟生離死别一樣,這麼大個人還能無聲無息消失了不成?”葉嬷嬷看着這兩人,莫名覺得自己在拆散一對有情人似的十惡不赦,她撇撇嘴,“不就拿個東西,人跑不了,姑娘實在舍不得,待會來尋她不就好了?”
舍不得?江惟安臉上霎時漫上绯紅,慌亂的點點頭離去。
人影消失在回廊盡頭,葉嬷嬷才領着沈确到了梨花樹下。
“喏,”她遞給沈确一把鏟子,指着一塊平地,“從這往下挖,小心着點,别挖破下面的壇子。”
沈确也沒問她那是什麼,這是什麼意思,拿過工具便開挖。
葉嬷嬷不緊不慢的撚了朵梨花,又問她。
“你這是打算,放棄了?”
沈确挖土的動作一頓,随後更快的挖起土來,“哪有什麼放棄不放棄,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嬷嬷比我清楚。”
“嘿,你這丫頭。”
“難道不是嗎?”沈确擦了擦額角的汗,看了一眼葉嬷嬷,又繼續挖起土來。
葉嬷嬷也沒想到自己說出的話成了回旋镖,最後還是紮在她自己這裡。
“你知道,今聖沉疴已久,上京城已經傳出風聲了。”
許是快要挖到了,沈确的動作緩了不少,仔細查探着地下是否有硬物。
“若是沒有人有心傳播,即便是上京城再怎麼傳,也不會傳到雲清城來的。”
她将封的嚴實的兩壇酒提出來,細細去除着表面的土塊灰塵。
“說得不錯,如今大皇子因巫蠱之事被軟禁,三皇子生母身份低微,四皇子尚小,二皇子乃是中宮嫡出,又娶了閣老之女為妻,幾乎是一家獨大,局勢已經很明朗了。”
“但聖上遲遲不肯立儲,所以心急,情有可原。”
沈确一臉平淡的說,仿佛忘卻了自己不應該對朝堂之事如此了解。
葉嬷嬷搖了搖頭。
“現下的局面,顯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中間有人從中作梗。”
沈确點點頭,站起身來,将拭淨的壇子遞給嬷嬷,直直看着她。
“嬷嬷今日找我來,應該不單單是為了議論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