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珏，你累嗎？”

“虛假的世界，痛苦的記憶，很累吧，你不用堅持的。”

“柳珏，你和我沒有區别的。”

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身邊說着，柳珏恍惚中看向對面的人。

白色的衣服，綠色的耳墜，一樣的臉。

“我是你，你是我…”

“我們是一樣的。”白影輕聲說。

柳珏的指尖穿過虛影。

“不…”他按着太陽穴。

“我們唯一的共同點……”

“都是被世界拒絕的。”

柳珏從睡夢中驚醒。

【宿主，你的情緒在劇烈波動】099說道，【很遺憾您沒有一個良好的休息。】

涼水沖到臉上，柳珏看向鏡子裡面，綠色的耳墜在晃動，他原本換了身黑色的衣服，可是現在又變成黑白相間的。

老舊的房子還在漏水，上面新搬來一個住戶。

柳珏出門的時候剛好和他碰見。

“啊，是柳先生，晚上好，您也要去上班嗎？”瘦高的男人哈着腰套近乎。

“不，出去走走。”柳珏握住放在腰間的折扇說。

“是嗎？您先。”男人讓出過道。

柳珏皺眉看着男人的動作，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

他沉默的向前走，回頭看時，瘦高的男人立在那，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工服上的logo清晰可見。

無根木公司。

柳珏默默的記在心裡。

【宿主，那是個人類。】

“我知道。”柳珏平淡地回複099。

【宿主，現在是夜晚23點，你出去是……】

“安靜。”柳珏打斷099的問題，“說了出去走走。”

“怎麼？你要限制我的行動？”柳珏笑得漫不經心。

【并不是，隻是擔心宿主的身體。】

柳珏沒說信還是不信。

他沿着街道往前走。

世界的真實度上升了，天空不在是虛假的網點紙，星星挂在上面，一切都很正常。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街上的廣播在播報。

“某地失蹤…”

“一條神秘列車……請勿搭乘。”

“遇見迷路的燕子，請不要送它回家。”

“注意鐘樓齒輪異常，請勿投喂記憶。”

荒誕，混亂，習以為常，所有人都漠不關心。不要探究，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方式。

柳珏駐足聆聽着那個廣播，“099，這些并沒有出現在所謂原漫畫裡。”

【宿主，這屬于背景闆填充劇情。】

所以……構造了這樣爛透的世界，作者有錯嗎？以此取樂的那些讀者呢？

“099，作者知道自己筆下的世界會因此痛苦嗎？讀者呢，知道自己在觀賞痛苦嗎”

【宿主，這對作者和讀者來說隻是漫畫。】

是啊，隻是漫畫。

二者再一次陷入沉默。

夜晚的風吹來，柳珏的中長發和耳墜一同飄蕩，一切都漫無目的。

柳珏隻是迎着風往前走。

前面有一家開着門營業的咖啡館。

柳珏踏步進去的時候，兩個女服務員在摸魚八卦，似乎在談論超自然事件。

“聽說了嗎？最近好多人失蹤了。”

“真的？聽說咱前面的那個……”

柳珏在櫃台前敲了敲，“晚上好？”

“晚上好，您要來點什麼？”其中高個子的服務員說。

“來杯焦糖瑪奇朵。”

柳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待，腦子裡的099卻沒有安靜下來。

【宿主，夜晚喝咖啡對……】

“好了，什麼都比不過我樂意。”柳珏直接的說。

高個子的服務員把咖啡端過來， “先生，您的焦糖瑪奇朵。需要再加糖嗎？”

“不用了。”

咖啡白色的拉花浮在上面，柳珏拿起勺子劃拉着，直接破壞了它好看的表層。

他沒用勺子，而是端起杯子一口悶。

苦意漫上舌頭，昏沉的大腦卻清明起來。

一旁的兩個服務員還在小聲的閑談，矮個子的服務員邊說邊擺弄這前台的鮮花，高個子邊說邊調試飲品。

柳珏過去結賬的時候，聽到他們在吐槽一個公司。

“那個公司裡都是怪人。”

“就是，他們總在午夜……”

“結賬。”柳珏笑着說，“倆位是在說哪家公司？”

“哦好。”高個子邊掃碼邊回道，“就城中心的最高的無根木公司，奇奇怪怪的。”

“好了，您慢走，期待您下次光臨。”

柳珏走出咖啡廳，遠處高樓的logo閃着光，他擺弄着耳墜的流蘇問，“099，那個無根木公司……”

【抱歉，宿主當前權限不足。】

“又是這樣。”柳珏的扇子在手心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着，“你要我拯救所謂的世界，又不願意告訴我所有的信息，呵。”

【滋…宿主，我很抱歉。】

“沒關系，我會弄明白一切的。”

他在夜晚的城市漫無目的地向前走，以此來确認自己的真實。

【檢測到“鬼門”滲透，宿主，是漫畫劇情裡的怨靈，距離你隻有100米左右！】

柳珏停下腳步，卻并沒有立即行動。

柳珏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耳墜上的裂痕，那是上次超度時留下的。去或不去，選擇像鐘擺般在胸腔裡來回撞擊。

遠處傳來液體滴落的聲音。不是雨，這個幹燥的夜晚，隻有怨靈才會帶着潮濕的死亡氣息。路燈突然閃爍，将柳珏的影子撕扯成掙紮的形狀。

柳珏突然輕笑出聲，翡翠耳墜撞出細碎的響。“099，你說過選擇權在我。那如果我現在選擇...轉身離開呢？”

在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他的衣服下擺突然滲出深綠，像被水浸透的藻類。柳珏沒有低頭，他知道那是林滿意裙擺的顔色，是所有未能超度之人的印記。

那抹深綠在衣服上蔓延，像是無數個林滿意在拽他的衣角，是鐘樓裡所有未說完的“請堅持下去”。

099沉默着，比任何回答都震耳欲聾。

柳珏朝着與怨靈相反的方向邁出腳步。

一步，兩步，三步……

沒有制止，沒有阻攔，柳珏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他猛地折返。

折扇展開的破空聲中，柳珏對自己說：這是我的選擇，不是系統的，不是漫畫的，隻是柳珏的。

臨近午夜的站台上，漆黑的列車孤零零的等待着，柳珏的皮鞋踩在列車金屬踏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滋…漫畫劇情歸燕列車正在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