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此事,葉氏的面色便越發悲傷,大約是因為她平日裡教養嚴格,緻使女兒與她并不十分親近,更别提與她說貼心話了。
沈卿塵道:“二姑娘今日出門前可與家裡人有交代?”
王嬷嬷抹一把眼淚道:“說了的,姑娘平日裡愛吃桃源居的桃花糕,眼下已是入了冬,桃花難得,每日的桃花糕也是限量的,姑娘說想親自去買,夫人也就應了,隻沒想到這一去竟是……竟是再也回不來了。”
這話卻是讓沈卿塵蹙眉,這桃源居的桃花糕她自小也是十分愛吃的,每年冬日也的确限量,但正因為是限量才要早早去排隊,晚一點就會買不到,徐雨彤既是愛吃自然也是知道的,為何還要近午時才去?
這麼明顯的謊言,她們竟是沒發覺?
沈卿塵剛要詢問,顧西辭卻是先一步開口:“她是何時出的門?”
“二姑娘每日都會在辰時初刻向夫人問安,奴婢記得,二姑娘也是在那時告知要去買桃花糕的,買桃花糕要趁早,該是那時便出了門吧!”王嬷嬷皺着眉回憶,心裡也不大确定姑娘是不是那時就出了門。
沈卿塵心中的疑慮越發重了。
方才小二說過,徐雨彤是在午時初刻到的酒樓,若她當真如王嬷嬷所言那般辰時初刻便出了門,這中間的一個半時辰她去了何處,見了什麼人,又做了什麼事?
“嬷嬷,你再仔細想想,二姑娘這些時日當真沒有任何異常之處?便是極小極小的事也是好的。”
王嬷嬷看一眼自家夫人,皺眉道:“平日裡姑娘隻待在自己院子裡,若說異常處該問她的貼身婢女杏香,今日也是杏香陪她出來的,怎麼不見那丫頭去了何處?”
“杏香在徐雨彤進酒樓前就被打發出去了,眼下還未尋到蹤迹。”顧西辭在邊上插了一句。
“這丫頭莫不是又去哪裡躲懶偷吃了。”王嬷嬷氣憤道。
“杏香經常躲懶偷吃?”沈卿塵連忙追問。
王嬷嬷尴尬扯了扯嘴角:“倒也不是經常,不過這丫頭好吃是真,就在上個月半夜裡,夫人晚上胃口不好沒用晚飯,到了夜裡忽然想吃酸食,奴婢便去廚房尋找,恰好遇到杏香在偷吃,問她還說是姑娘要吃的,奴婢分明看到她嘴角粘了糕點的碎屑,若非第二日姑娘說的确是她想要吃的,這頓打定然是少不了的。”
丫鬟奴仆在主家偷吃的确是壞了規矩,但也并非大錯,責備一番便也算了,可沈卿塵觀這王嬷嬷的面相與說話時咬牙切齒,滿目憎恨的表情,想來常日裡便是個嚴苛不好相與的。
她複又問道:“隻有這一次嗎?”
王嬷嬷點頭:“隻抓到那一次,但一次當百次,平日裡定然是沒有抓到,眼下姑娘出了事,這麼好半天了,她竟是不見蹤影,定是在哪裡躲懶。”
沈卿塵并未在此事上與她過多糾纏,眼下杏香不見蹤迹,自是無法詢問,隻得暫且将希望寄托在這兩位身上,便又提醒她多想想。
王嬷嬷回憶良久,最後還是無奈搖頭。
問不出更多線索,沈卿塵便想去别處看看,一直沒出聲的葉氏卻是突然道:“要說不尋常處,我倒是想到一處。”
沈卿塵和顧西辭立時便望向她。
“今早彤兒向我請安時,我瞧見她發髻上多了支玉簪,那玉簪瑩白剔透,成色極好,斷然不是我們能夠買的起的,便是能買的起也不會買,且她今日還穿上我今年給她裁的新衣,往日裡叫她穿,她都是舍不得的。”
葉氏轉頭看向邊上的屍體,卻皺起眉頭,往前兩步湊近屍體,低呼:“不見了,那支簪子不見了。”
沈卿塵立刻上前查看,果真瞧見徐雨彤發髻上少了發飾。
“夫人可還記得那發簪的具體樣式?”
葉氏回想一下道:“樣式倒是極為常見的,隻是上面通體刻着繁複的玉蘭花紋,倒也十分少見。”
戴了發飾,又做了刻意打扮,如此便越發說明徐雨彤是有情郎且今日要見的人也定然是這位情郎。
如今看來,這情郎有極大可能便是殺害徐雨彤的兇手。
葉氏和王嬷嬷大約也是想到了這個可能,兩人的臉色俱是十分難看,但看她們的樣子,該是當真不知道徐雨彤有情郎這件事。
此時,葉氏忽然朝着顧西辭跪下去,顧西辭後退一步側身避開,卻聽葉氏哽咽道:“顧大人,您也知道女兒家名譽大過一切,如今彤兒已經死了,還請顧大人可憐可憐她,保全她死後名聲。”
沈卿塵看向顧西辭。
若是少時的他,必定是會盡全力保全姑娘聲譽,不知他如今的性子會如何處理。
“大人,不好了。”
不待顧西辭回答,樓下忽然傳來那小二着急忙慌的聲音,接着便看見他利落且快速的爬上三樓,冬日裡竟是跑的滿臉細汗。
王嬷嬷攙扶着葉氏起身,兩人抹着眼淚站在一旁。
“何事?”顧西辭聲音冷硬不見絲毫溫度。
“那、那盆花不見了。”
此話一出,沈卿塵與顧西辭皆是蹙起眉頭。
顧西辭面色沉冷:“具體說來。”
小二抹了把汗,喘息着道:“小人的爹是花匠,平日裡便是負責給酒樓裡栽花,送花的,往日裡若是有枯萎死掉的花,他就會盡快換新土,栽培新的花植。但昨日我爹他去尋新的花種了,今日還未曾回來,那盆花便放在後院花房中,可小人方才去找尋了許久,卻是不見了。”
“走,去看看。”
顧西辭先一步走在前面,他身高腿長,邁出一步是常人的兩步,不過幾步便将沈卿塵甩在身後,倒是六子一路小跑跟在他身邊。
醉仙居後院十分寬敞,南北兩面是兩棟兩層高的小樓,西面則是一排一層高的排房,六子将他們帶到西北角一間占地面積極小的屋子前,邊開門邊說道。
“這裡原是我爹看管的,他不在,便将鑰匙交給我看管,因為裡面都是些花草,平日裡也不會刻意鎖門,方才小人也是怕再出什麼差錯,便将這門給鎖了起來。”
話音落,他已是将門打開,迎面便是一股潮濕的泥土混合着各種花香的氣味,不難聞卻也不好聞。
屋内除進門的方向,其餘三面皆擺放花架,每一個花架都有五層高,皆是擺放的滿滿當當,便是連地上都擺滿花盆,中間隻留足夠一人站立的小道,她與顧西辭隻得前後站在屋内。
各色花開的正盛,雖品種不一,但看得出養花人是個極為愛花的,每一盆都養護的極好,沈卿塵對花并未研究,除了梅花外别的花大都不認識。
“我爹雖是個不識字的粗人,但他極愛花,對花的愛護遠超我與我娘,我年幼時候他們還常因此事吵架。”六子面上有自豪的自嘲之意,“我爹昨日不在,那盆枯死的蝴蝶蘭我便放在了此處,如今卻是不見了,我在周圍仔仔細細找過一圈,都沒找到,也問過我娘,我爹還未回來。”
六子的意思便是說不存在他爹回來将花盆取走的情況,如此那盆花的丢失就隻可能是兇手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