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能斷定。”沈卿塵起身将銀針還給那仵作,見他要擦拭銀針,連忙阻止,“别擦,一刻鐘後,若銀針的黑自行消失,便可證明他所中之毒的确為青霜吻。”
聞言,那仵作連忙停手,驚的手裡帕子險些掉了,不由驚訝問道:“姑娘懂驗屍?”
“略懂。”
仵作嘴角微抽。
在不觸碰屍體的情況下便可判斷死者所中何毒,這若是略懂,那他便是完全不懂了,叫他這大理寺仵作還有何臉面留下?
心裡雖這般想着,卻是轉頭看向顧西辭:“顧大人,既然這位姑娘懂驗屍,不若便讓她去給徐家那位姑娘驗屍吧。”
聞言,沈卿塵略顯詫異:“為何到此時,徐二姑娘的屍體還未驗?”
那仵作無奈歎息:“徐夫人不同意驗屍,說是即便要驗,也該找個女子,說畢竟是個姑娘,人死了,死後名節也是要保的。”
仵作是賤役,又多忌諱,平常人躲還來不及,哪裡會去做這個,更遑論是女仵作了。
沈卿塵原還在憂心找不到理由接觸徐雨彤與聶弘的屍體,更别說以顧西辭如今的性子,便是她找了再好的理由,他也必是不會答應,如今卻是好機會。
那仵作滿眼急切,就差要說出請沈卿塵去驗屍的話了,可顧大人不說話,他也做不得主。
顧西辭面上滿是不願,卻又不得不開口:“如此……便勞煩沈姑娘了。”
說完,他轉身便走,似是不願多看她一眼。
沈卿塵心中對此十分疑惑,他好似十分不願看見自己。
這八年來,她與師父在走南闖北,為避免身份暴露,師父用他的獨門絕技,改變她原本容貌,别說是八年未見的顧西辭,便是連她自己看見鏡中的自己都無法認出。
這顧西辭又緣何這般厭她?
見自家大人依舊這般不懂憐香惜玉,衛铮隻得再次解釋:“請姑娘多擔待,我們大人并非厭惡姑娘,他對任何姑娘都是一般的态度,隻因為我們大人心中……”
見他又要多嘴,林骁上前一步踢在他小腿上:“多嘴,你還嫌被罰的少了?”
沈卿塵點點頭,淡笑道:“無妨,如今不過都是為了查案,我已知曉兇手是何人,隻是暫無實證,待我驗過屍體,或許會有更多線索。”
聞言,衛铮驚喜道:“姑娘竟是已經知曉了?果然不愧是神眼判官,隻是不知這兇手是何人,殺害這老人的兇手與前兩起案件的兇手又是否為同一人?”
“是,也不是。”沈卿塵平靜道。
這可讓衛铮越發困惑,他轉頭看一眼林骁,沒忍住繼續問:“這是何故?”
沈卿塵卻是搖頭:“如我方才所言,如今尚無實證,不好多言,以免打草驚蛇,衛侍衛還是聽你們大人的話,先保護好趙大哥與趙大嫂才最為緊要。”
衛铮與林骁也是極為警覺的,聞言俱是一愣,随即對視一眼後,林骁低聲詢問:“姑娘此言可是說,這趙氏夫婦當真有危險?”
“多謝姑娘相告。”衛铮拱手道。
沈卿塵點點頭:“我還有些話要問他們二人,待問完便去大理寺驗屍。”
她要問話的人是方才發現屍體的年輕人程硯秋,一轉頭便瞧見顧西辭不知何時已經在問了,她走過去時,正聽到那人正在回話。
“小人晨起便去菜市買菜,回來後趙大嫂忽然說想吃桃源居的棗泥糕,趙大哥說想喝玉液堂的女兒紅,便讓小人去買,小人想着平日裡李伯對小人也是極好的,便多打了一壺酒打算孝敬給李伯,沒成想剛回來就發現李伯他……”
一語未完,程硯秋已是哽咽不能言,垂着頭握緊拳頭。
沈卿塵站在顧西辭右側後方一步遠處,細細觀察他的神情,那悲傷的神情倒也不似作假,眼淚汪汪的楚楚可憐模樣竟是比女子還要嬌美些。
他手裡也的确如他所言那般提着兩壺酒與一包糕點。
趙大哥與趙大嫂在邊上也是連連點頭,趙大嫂讪笑着說:“這孩子平日裡老實,人也勤快,平日裡若非我們要他辦事,他是絕不會出店門的。”
邊上林骁聽的疑惑,不由詢問:“他不是你夫婦二人之子?”
“不是不是。”趙大嫂連連擺手,随即面露愧色,遺憾道,“我與當家的雖成親已有十多年,但一直未能給他們老趙家生個一兒半女,如今年歲日漸大了,便也不指望能再懷上,也是去歲冬日遇見這孩子在街邊乞讨,可憐見的,大冬日竟還光着腳,身上衣裳也是破破爛爛,便生了收養他的想法,誰知這孩子竟是不願意,隻願留在店裡幫忙打雜,給他口飯吃就行,我們也就留下他了。”
顧西辭側身吩咐差役去城中桃源居與玉液堂确認程硯秋所言是否屬實。
“你可還有什麼要問的?”
沈卿塵正垂頭凝思,忽聽頭頂響起顧西辭低沉的聲音,擡頭便瞧見他幽沉的目光正注視自己。
她點點頭,往前兩步看向程硯秋:“你今日幾時去的菜市?”
程硯秋擡頭看她一眼,随即又立刻垂下頭道:“小人是每日卯時初刻出門,約是辰時回來,與趙大哥趙大嫂一道吃過早飯後,便要擇洗那些瓜果菜品,趙大哥也是忽然起了喝酒的念頭,臨時讓小人去買的,出門時大約在巳時過半,這些趙大哥與趙大嫂都是可作證的,對了,還有隔壁李伯,他也是看着小人出的門,還囑咐小人當心些,别被人把錢摸了去。”
“他為何會這般囑咐你?”
聞言,程硯秋抓了抓後腦勺,表情略顯羞赧:“上個月小人也是去城中買酒,因是頭次入城,被城中的景象迷了眼,不小心被人把錢給摸了去,這才……”
說完,程硯秋越發尴尬,下意識握緊系在腰帶上的荷包。
沈卿塵的目光在他荷包上停留一瞬,随即轉頭看向趙氏夫婦:“你們在擇洗果蔬時可有離開過?”
“自然是有的,期間曾來過客人,硯秋去招待客人,當家的去後廚準備飯食,我去了趟茅房,待我回來時,硯秋已經在洗菜了。”
趙大哥與程硯秋在旁點頭,随即程硯秋又加了一句:“期間小人也去了趟茅房,是在趙大嫂之後去的。”
“可還記得當時的時辰。”
程硯秋忙點頭:“自是記得的,是巳時初刻,因為李伯每日都是巳時前後開門,也是那時趙大哥讓小人去城裡買酒,小人記得臨出門時,還曾聽到李伯與人說話。”
衛铮覺得這是個極為重要的線索,便急忙追問:“可曾看到那人是誰?”
程硯秋遺憾地搖頭:“并沒有,他們是在屋裡說話的,小人走的急,也未曾在意,若是知道李伯會被人害,小人定然是要去看看的。”
“人又豈能當真未蔔先知,你也不必過于自責。”沈卿塵淡聲安慰,“況且,李伯也未必就是被說話那人所害。”
聽聞此話,衆人面色各異,卻都未再開口。
沈卿塵轉身看向顧西辭:“我沒有什麼可問了,不若現在就去驗屍?”
說完,她忽又轉頭看向衛铮:“衛侍衛,我有一事相求。”
林骁和衛铮乃是顧西辭的貼身侍衛,他們雖是侍衛,但實則也是同他們一道長大的夥伴,感情自是比别人要好許多。
不過,很顯然,他們二人也未能認出她來。
聞言,衛铮看一眼顧西辭,見他沒表示,才點頭道:“姑娘請說,我必定盡全力。”
“不是大事,我身邊那姐妹長夏,你可還記得?”
“自是記得。”
沈卿塵點頭:“此時,她去為我辦些事,待回來時必定來此,若你見着她,麻煩告知她,回去酒樓等我便可。”
“是。”衛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