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白色海東青突然轉頭望向生女真獵鷹隊伍藏身之處時。
“不好!”老獵手那日庫爾看着在空中突然出現的白翎海東青。
"收網。"完顔兀梳的拇指輕輕摩挲着食指,她注視着崖壁上撲棱的幼鳥,突然想起春祭那夜,陀爾海的姐姐納庫爾被發狂獵鷹啄穿咽喉的畫面。年輕人溫熱的血濺在鷹哨上的模樣。
——
完顔洪亮的馬蹄踏碎了河谷内的薄冰。
他勒緊缰繩,擡手示意身後的獵隊停下。
遠處的山崖上,一隻金雕歪斜着翅膀,在低空盤旋——它的右翼受了傷,羽毛淩亂,飛行軌迹飄忽不定。完顔洪亮眯起眼,唇角勾起一絲冷笑。
“追。”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刀鋒般冷硬。身後的獵手立刻散開,馬蹄聲驚起林間的寒鴉。完顔洪亮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指尖摩挲着腰間的鎏金匕首——那是離世的前生女真首領,他的父親賜給他的,象征着寵愛與特權。
即便現在登位的是他那“性格軟和”的大哥,他也不需要像涅裡塞那樣,要靠馴鷹來證明自己。他要的,是征服。
金雕的飛行越來越低,最終消失在斷崖後的密林裡。完顔洪亮擡手一揮,獵手們立刻張弓搭箭,箭尖淬了麻藥,足以讓一頭成年雕失去行動力。
然而,就在他們逼近崖壁時,一聲尖銳的鷹唳驟然劃破天際——
“唳——!”
完顔洪亮猛地擡頭,隻見一隻幼小的海東青正從巢穴中沖出,驚慌失措地拍打着翅膀。它的飛行姿勢極其不穩,顯然是第一次離巢試飛。
“呵,意外收獲。”完顔洪亮冷笑一聲,擡手示意他身後獵手動手。
“海東青和金雕本王都要!”
他倒要看看,這隻幼鳥能飛多遠。
"咻——"阿布卡赫赫突然發出示警的嘯叫。風青順着母親的視線望去,發現不隻是桦樹林,晾翅崖對面的冷杉林正在成片倒伏。金雕特有的腐肉氣息混着女真人馴鷹用的桦皮哨音,正在山麓間織成一張死亡羅網。
風青翎羽直豎,原來竟不止一隊捕鷹隊伍嗎?
阿布卡赫赫示警的尾音尚未消散,山腳下突然炸開硫磺燃燒的刺鼻煙霧。十二個身披狍皮裘的女真漢子正用桦皮哨模拟雛鷹哀鳴,他們腰間懸着的青銅鷹鈴随着步伐叮當作響——那是專門針對海東青設計的聲波陷阱。
他們布下了天羅地網。
來不及阻止已經飛出的小兒子的阿布卡赫赫想用翅尖将風青掃進岩縫,她急促地推搡着風青,示意她躲好。
被母親推搡進岩縫的風青,透過苔藓的間隙,窺見了後來的那支馴鷹人首領的骨制扳指上刻着的完顔部的圖騰。
是女真族!遼金時期活躍在白山黑水之間的一支少數民族。
這些精通"鷹術"的獵手在松枝間布下馬尾套索,塗滿松樹膠的麻網正在晨霧裡泛着幽光。
風青這才發現從冷杉林方向飛來了一隻雌金雕。她墜落的山谷方向,正飄來女真人焚燒止血草的白煙——原來這支剛剛出現的馴鷹者隊伍是追蹤受傷金雕時發現了海東青巢區。
雌鷹凄厲的警報聲尚未出口,三支浸過鹿脂的桦木箭已破空向裂尾而去。
裂尾嘗試模仿父親教過的振翅,卻讓整片右翼陷入氣流的漩渦。
裂尾沒有躲開憑空出現的箭矢,兩隻箭矢在裂尾驚恐的鳴叫中與他擦羽而過,但最後一支卻是直直刺穿了烈尾的右翼。
疼痛讓裂尾幾乎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就如同一顆隕石直直向斜下角俯沖而去,最終狠狠撞向崖壁。
“砰!”
幼鳥的身體重重砸在岩石上,幾根飛羽折斷,飄落在風中。風青看着裂尾掙紮着站起來
一口氣梗在喉間,還沒徹底松下,風青隻覺得自己眼前血色一片。
之前那隻赤狐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了,叼起了從天而降的這頓美食,幾個呼吸間轉身鑽進草叢,消失在了風青和母親的視線中。
阿布卡赫赫的尖嘯撕裂長空,她猛地沖向赤狐消失的方向,卻被馴鷹人的箭雨逼退。
風青死死盯着那片草叢,爪下的岩石被她摳出深深的裂痕。
裂尾……
她的弟弟,那隻總是将獵物讓給兄長的雛鳥,那隻終于鼓起勇氣展翅的幼鷹——
就這樣無名無聲的消逝。
而獵手們的笑聲,正随着晨風飄上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