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解開它。”涅裡塞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那是屬于未來領袖的威儀在悄然覺醒。
“完顔兀梳,帶着馴鷹隊護住門口。”
完顔兀梳無聲地抽出彎刀,像一座鐵塔般堵在帳篷唯一的出口處,眼神銳利如鷹。
她更為生氣,隻是面色不顯。畢竟任誰看到自己出門一趟,自己的獵鷹就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刀疤老者臉色變幻,最終在涅裡塞不容置疑的目光和風青無聲的催促下,咬了咬牙,示意同伴。
兩個馴鷹人極其警惕、極其緩慢地靠近,手指顫抖着去解那複雜的繩結,眼睛死死盯着阿布卡赫赫,随時準備躲避緻命的啄擊和爪撕。
皮繩終于松開。
那一瞬間,帳篷内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阿布卡赫赫的身體因為驟然失去束縛而微微晃了晃,但它立刻穩住了。
它沒有像馴鷹人預想的那樣瘋狂攻擊或立刻撲向出口。它先是猛地展開雙翼,盡管動作因疲憊而略顯滞澀,但那展開的幅度依舊充滿了力量感,仿佛要擁抱整個被剝奪的天空。
然後,它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動脖頸,那雙燃燒着血絲的金瞳,一一掃過帳篷裡每一個曾折磨它的人。那目光冰冷、銳利、帶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意味,讓最兇悍的馴鷹人也感到脊背發涼。
最後,它的目光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風青身上,又移向站在幾步之外,眼神清澈而堅定的涅裡塞。
風青再次發出那種奇特的、安撫性的低鳴,并輕輕拍打了一下翅膀,示意着出口的方向。
阿布卡赫赫的目光在涅裡塞臉上停留了許久。少女眼中沒有征服的欲望,沒有利用的算計,隻有虔誠的尊重和對自由的期許。終于,它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聽不見的咕噜聲,像是在歎息,又像是在道别。
下一刻!
它猛地一蹬鷹架,積蓄的最後力量在這一刻爆發!它化作一道閃電,帶着破空之聲,直撲帳篷頂的通風口!速度之快,姿态之決絕,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攔住它!”刀疤老者失聲驚呼。
但已經晚了。阿布卡赫赫精準地穿過那狹小的通風口,堅韌的羽毛甚至刮落了幾片氈毛。刺目的天光瞬間湧入,伴随着它重獲自由後發出的、一聲穿雲裂石、飽含無盡悲憤與狂喜的長唳!
唳——!
這聲鷹唳響徹雲霄,在按出虎水冰冷的河面上回蕩,仿佛在向整個天地宣告:屬于天空的王,歸來了!
涅裡塞和風青幾乎同時沖出帳篷。她們擡頭仰望,隻見那抹身影在湛藍的天幕下奮力振翅,起初有些搖晃,顯然被折磨的身體還未完全恢複,但每一次扇動都更加有力,更加穩定。它越飛越高,盤旋着,朝着長白山的方向,朝着它誕生的自由之地,義無反顧地飛去。
風青停在涅裡塞擡起的手臂上,仰望着那個越來越小的白點,心中湧動着複雜的情緒:有對阿布卡赫赫重獲自由的欣慰,有對母親離去的不舍,更有一種強烈的認同——真正的天空之王,永不屈服。
刀疤老者和其他馴鷹人追了出來,看着那消失在天際的黑點,臉上寫滿了震驚、失落,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那不屈意志的敬畏。
涅裡塞收回目光,看向馴鷹人頭領,聲音平靜卻帶着穿透力:“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試圖摧毀的‘野性’。它不屬于任何人,隻屬于長生天和它自己。真正的力量,不是馴服,而是赢得尊重,是讓驕傲的靈魂,心甘情願地與你并肩翺翔。”
她轉身,雪白的狐裘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金鈴叮當,“女真需要的,是夥伴,不是奴隸。”
風青輕輕蹭了蹭涅裡塞的臉頰,發出一聲低柔的鳴叫。陽光灑在她們身上,在雪地上投下堅定而充滿希望的影子。放歸一隻不屈的鷹,或許比馴服它,更能赢得整個部族對這位小公主的刮目相看。
而風青知道,她和涅裡塞之間那無需言語的信任與羁絆,也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深厚。她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着靈魂深處那份永不屈服的自由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