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揚仰躺在山石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從适才的驚魂未定中回過神來，已是正午的太陽正是灼熱之時，刺得她難以睜眼，她雙手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子期焦急的面色頓時映入眼簾，他蹲坐在靠外一點的位置，把畢揚擋在山石邊沿之内。

“你感覺如何？”他顯然是害怕極了，聲音有些顫抖。

畢揚側過頭丈量着山石距離的縫隙，把子期往裡拉了拉說道：“無妨，隻是感覺有些累，當心些，你此時若是掉下去，我可沒有法子拉你上來。”

子期的手覆到她的手上，平了平氣息說道：“我本想讓你當心些，沒成想害你掉下去，我差點……抱歉。”

他的手有些冰涼，包裹在畢揚熱乎乎的小手之上對比鮮然。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這麼個身體嬌弱的書生怎麼可能沒有吓破膽。畢揚此時雖渾身乏力，心有餘悸，但不知怎的，她并不想一五一十地把這些話說給子期聽，不想讓他多擔憂。

“這不是好着呢，算我反應快，”說話間，她摸了摸有些涼意的頭頂，略有抱歉地繼續說道，“不過你的紗帽應該是掉在山崖下了。”

“那算什麼玩意，掉了便掉了！”子期聲音突然提高，有些不講理地說道。

畢揚看着他這從未顯露的模樣，撲哧被逗笑了起來。

“你那帽子我看着可不是什麼尋常之物，不如晚些時候我抓兩尾鯉魚，就當賠你紗帽罷。”畢揚撣了撣新衣上的灰塵，正欲支撐着站起身來。

子期卻一把拉着畢揚的手不讓她抽離而出，眼神中驚魂未定，嘴角似有話語欲說。

“我分明看着你已經失了支撐，才片刻不到就能攀爬而上，你是如何做到的？”

順着子期的疑問，畢揚這才細細地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那股憑空而出自下而上的力量是那麼渾厚而踏實，可向下望去又空無一物。

究竟借的是何處的力呢，果真是靠自己上來的？

“我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隻是想着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恐怕真的會喪命，便一個勁地拼命往上爬。”畢揚應付着說道，并未把疑慮和盤托出，自己尚一知半解，更何況子期。

她還是決定晚些時候回去問問爹。

二人一前一後行至石階處，正欲原路返回時，子期停下腳步轉過身，再次望向這片學田良久，即便風景之美，視野開闊，卻早已沒了來時的興緻。

畢揚看着他的眼眸中難掩深沉與愁思，隻當是小小年紀未曾曆經生死而難以釋懷。

“以後你若是還想來此處，定要告知于我，你一個人實在是不安全。”畢揚鼓勵式地拍了拍子期的肩膀說道。

他沒有回答，反問畢揚道：“你喜歡這個書院嗎？”

“我沒上過學堂，自然是喜歡的，”畢揚回想起課堂的模樣，有朗朗的讀書聲，亦有缱绻的書香氣，她反問道，“你不喜歡嗎？”

子期看着畢揚臉上洋溢的笑容，全然不知内裡的勾心鬥角和波濤洶湧，他一時間不禁羨慕起畢揚來。

“自遇見你之前，我是極不喜歡的，但……”他邊說邊挪過了視線，轉而看向其他地方。

“但什麼？”畢揚不确定是自己沒有聽到還是子期支支吾吾并未在說，隻好繼續追問。

子期回過頭，淡然的眼眸中卻似凝結着遲疑的目光，好似一個等待着被審判的囚徒，他緩緩開口說道：“但畢竟你喜歡，我也不能心裡老想着它的不好，過于排斥。”

遠處的風再一次吹了過來，好巧不巧刮跑了二人頭上的花瓣。子期說完這番話猛然有些後悔，但又不想錯過畢揚面容上的蛛絲馬迹。

隻見畢揚歪着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道：“既不喜歡便不去，我帶你去捕魚可好？”

望着着明媚的笑容，子期隻覺心安，點着頭一并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