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叔父在的時候，朕給你吃的你也不敢要，隻有等你叔父不在的時候才敢接過朕給你的糕點塞進嘴裡。”姬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比劃着說“那麼大一塊糕點，一口一個，像頭餓了很久的狼。”

“衛堰，那時候我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這個小狼崽子會滅了我的國。”

衛堰坐在火盆旁，他伸手去烤火，木炭被燒得通紅，周身慢慢暖和起來。

那時候的他還沒有怨恨姬珩，姬珩就像個溫柔的姐姐。如果硬要說上輩子誰給了衛堰一點點溫柔，那一定是姬珩。

不過溫柔是短暫的，叔父和她完婚後，把他下放到軍中，和犬戎面對面地互相搏鬥。

叔父不給他增援，他記不清自己在一次次以少對多的戰役裡受了多少傷。

再後來，他被叔父送往燕國為質。那時姬珩剛生下姬垣，人人都說叔父是忌憚他，在為姬垣掃清障礙。

他最初也信了，後來才明白，叔父對他其實用心良苦。

“人這一生，多奇妙呀。”姬珩懶懶地倚在榻上，一邊嚼着肉幹，一邊餍足地說，“竟想不到有一天我和你還能有機會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話。”

她把盛肉幹的盤子遞給衛堰，“嘗嘗？”

記憶裡的姬珩同樣笑眯眯地看着他，“嘗嘗，你叔父走了，不在這兒。”

衛堰拿起一塊肉幹塞進嘴裡，他不像以前那樣狼吞虎咽，反而嚼地慢條斯理。

“也許，這将是我們過的最後一個平靜的冬天。”姬珩撐着腦袋，話裡有話。

薄言來信說他在申國的改革大有成效，申國兵力整整翻了一倍；晉國衛阊也在大刀闊斧地改，各國見勢不妙，也都在依葫蘆畫瓢地整頓軍務。

衛堰說，“陛下不必焦慮，如今周國的軍隊再不是從前那樣的軟柿子了。”

姬珩附掌笑道，“開春之後，犬戎必會有所動作，就來看看咱們的王師會給朕怎麼樣的驚喜吧。”

衛堰也笑了起來，“拭目以待。”

開春後，當河裡的冰緩緩融化，燕子南歸的時候，犬戎來了。

上一回他們吃了大虧元氣大傷，這一次顯然有備而來，周國将士枕戈待旦，就等着趁此機會大破敵軍建功立業。之前在晉軍之中的那八千王師，就憑借軍功賜為子爵，改變自己和家族的命運。

他們都是衛堰從底層挑選的壯丁，又經過一年持續不斷地訓練，盼望着能用一場戰争來證明自己。

姬珩一夜未眠，她的心劇烈地跳動着，時刻關注着宮外的動向。

她比任何人還要盼着着這一場戰周國能夠大獲全勝。

她靜坐在殿中，手中握着竹簡，看着外頭無邊無際的黑暗。

漸漸地，她好像看到了戰場上的篝火在熊熊燃燒，好像聽到冰冷的武器相互撞擊的聲音，好像聽到周國将士們震撼人心的嘶吼。

突然，殿門被人推開，姬珩猛地站起身來。

沉緩的腳步聲頓在門外，一股血腥之氣朝她撲了過來，她捏住手，咽了一口唾沫，緊張地問，“衛堰，怎麼樣了。”

衛堰大步朝她奔了過來，一雙鐵臂将她抱在懷裡，他的聲音帶着被克制的欣喜，“姬珩，我們赢了，我們勝利了！”

姬珩一愣，随即被鋪天蓋地的喜悅沖昏了腦袋，她一時喘不過氣來。

“是麼，我們赢了？衛堰，真的麼，你不是在騙我麼？”她竟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衛堰緩緩松開她，退開一步，低笑起來，“是真的，姬珩，你赢了。”

姬珩喃喃地說，“赢了，赢了。”

接着，她腦中發暈，朝一邊倒去。

衛堰一把将她撈在懷裡，“青蕪，傳太醫。”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