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仰天殿中的火燭通明,亮如白晝。
言祺祀揉着發疼的頭想着起身去外頭休息一下,才剛站起,他就看到了門口處站着的鬼魅身影。
一身黑袍,不辨男女。
他的眉頭皺起,一手已經按上了桌案上橫放着的長劍。
一聲輕笑破空而來,像是在嘲笑他的小心。
沒有征兆,兩人下一秒便打了起來。
一柱香後,打鬥以言祺祀落在黑袍人肩上的劍為結束。
“你是誰?”
在言祺祀懷疑的目光中,他摘下了寬大的兜帽,露出了藏在面罩之後的臉。
下弦月笑時喜歡彎着眉眼,這後來也成了他的特色,雖不知道其他幾人的長相,但若全都混在一起,他也是最好認的那個。
他看着眼前人,用戴着銀質手套的手将肩上用力往下按的劍給推開了。
他道:“我是下弦月,是……小羊的朋友。”
對方的反應也很快,在他說完這句話的不久,很明顯,态度就松了。
他有些驚奇,于是故作熟稔地試探道:“小羊有同你提過我嗎?不知道我之前送她的東西,她用着可好?”
言祺祀冷冷地看着他,心裡對這種幼稚的試探滿是不屑,但是,不想承認的是他确實有些不舒服。
“我聽阿羚說過你,也知道你送了她東西,所以呢?”
“所以……我同她如此親近,你一點兒都不難受?”
“難受?”他這下笑了,還是由衷的那種,“阿羚是我的伴侶,但她首先是她自己,我不會幹涉她的交往,因為我全身心地信任她。”
“那她信任你嗎?”許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下弦月也不笑了,眼中流露出冷意,“我可知道她對你仍有介懷。”
“我知道。”
“你不知道,此次行動,你們以為我們新月會不知嗎?”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是之前言祺祀送許羚的荷包,他故意舉着它在言祺祀的面前晃啊晃,待目睹對方的表情變了後,他才繼續說道:“小羊已經決定加入我們新月了,這是她讓我還你的,記得收好。”
他将東西往言祺祀懷裡一丢,越身而過,走出幾步後又停了下來。
“言帝,這樣一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你還是趁早忘了吧。”
下弦月勾唇,又恢複了嬉笑的表情,但才剛走了幾步,後頸便傳來一陣冷意。
憑借着從小鍛煉出來的直覺,他矮身一躲,看着那冷劍直直地劃過他方才脖子的位置。
他想殺了他。
回頭,言祺祀的眼中滿是危險,他那樣一張臉,哪怕是想要殺人,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怕,但眼下,下弦月感受到了。
淩厲的招式、發狠的力道,打得他是節節敗退,直到退無可退,長劍入腹。
對于一個以傷換傷、不顧自身的瘋子,他承認,他打不過。
“言帝,你為何如此在意她?”
“她是吾妻。”
所以,你不幹涉她的一切作為,隻放不過侮辱她的人嗎?
下弦月還想問,但他沒機會了。随着劍被收回,他倒在了噴灑在地闆上的血迹上,意識漸失。
殿内淩亂,聞聲趕來的幾人隻看到言祺祀面對着一個屍體,身子來回晃動了一下而後倒下。
“主子——”
再次清醒,言祺祀就帶着中毒未解的身體連續處理了半個月的政務,然後安排好京中一切,帶着幾名下屬不分晝夜地趕往宋國,姜國要和談的消息他還是在半路上知道的。
他不怕人知道,他就是為了許羚而來。
按照燕叁的說法,許羚會在午後醒來,言祺祀婉拒了鄭垚他們安排的酒宴,獨自一人守在了床邊。
兩年多未見,她瘦了,也變得更有氣勢了,同記憶中的長相一樣,但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完全不一樣的兩條路,她都帶着滿身的傷闖了過來,不顧一切、不求所有,真真做到了她口中的為了天下生民。
眼前突然出現一幕,是在錦洲的時候,巧笑妍希的女郎笑着問他要不要結盟,好像他這一世的心動就是從這裡開始了。
“你在笑什麼呀……”
說的分明是他,但是為何她也在笑呢?
“我在笑一個傻子。”
“是誰?”
“是我。”
許羚醒了,除了言祺祀以外,最高興的當屬燕叁和鄭垚。前者是因為自家主子終于可以休息了,後者則是滿腔的秘密終于有了吐露的希望。
天知道他忍着這事忍的有多辛苦,還要時不時地提防徐達那人,可把他給累慘了。
這日,他前腳剛踏進殿門,張嘴正準備說話時,就與言祺祀的目光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