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維多利亞,你要記住,無論之後你的生活有多麼開心幸福,你都要在十年後,回到柯西島。”
他的神色無比認真。
“為什麼?”她好奇。
他笑了,說:“就像灰姑娘的裙子會在十二點失去魔法,你的身體也會在某一個時間點,發生變化。屆時,如果你不回來,你就會陷入危險當中。”
維多利亞夢到了亨伯特,這是她離島十年後,第一次夢到有關柯西島的事情。
也許是最近她很寂寞,所以才會開始想家。
威廉沒有接她的電話,不知是在公司開會,還是接了殺人的任務。
西瑞爾在他爺爺那,還沒有下課。
小孩子為什麼要上一整天課呢?在柯西島,小孩子會在破敗的街道跑來跑去,會為了食物打架,會罵人,但就是不會去上課。
巴斯特說,這是教育,哪是沒上過學的野蠻女人能懂得?
啊,野蠻女人,她是沒受過教育的野蠻女人。威廉的父親,她的公公,就是這麼稱呼她的。
十年前,她和威廉離開柯西島,來到威廉的故鄉,雷文。
這裡多麼漂亮啊——有幹淨的街道,有高樓大廈,有電影院,有遊樂場。維多利亞踏上外界的土地,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的一整片島嶼,都不如一個城鎮繁華。
他們在山腳下的城鎮的一個小教堂裡舉行婚禮。
他們的婚禮無人祝福,他們卻很快樂。
維多利亞換上婚紗,紗如月亮的銀光織就,薄如蜘蛛吐出的絲,綢緞從她的肌膚滑過,如涼涼的河水,裙擺如人魚的尾巴。
白西裝的威廉站在他對面。
維多利亞第一次見威廉穿的如此正式。
神父問:“維多利亞,你是否願意這個男人成為你的丈夫,從此以後,不論生死疾病,都愛他,尊敬他嗎?”
這是他們的禮儀,新婚夫婦會在教堂下宣誓,從此以後,屬于彼此。
“yes, i do.”她說,自此,她成了他的新娘。
新娘,這是柯西島沒有的詞彙,柯西島的女人不會屬于男人。
他們交換戒指,威廉吻了她,将她抱出教堂,她将花束抛向天空,下一個得到幸福的人會接到它。
他将她抱回他們的城堡,威廉的家,阿薩辛家族的主宅,這是他們的城堡,他們的伊甸園,他們是原初的亞當與夏娃。
她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充滿驚喜與好奇,她攤開時尚雜志,躺在床上,翹着腳,對着雜志上圖片,說:“我也想要這個镯子。”
威廉記下了,于是他完成任務後,就将東西買了回來,送給她。
他用珠寶,衣服,首飾,鞋子堆滿他們的房間。
她珠光寶氣,像是貴婦人。
她也用裙子裝扮年幼的西瑞爾。
維多利亞的鋪張浪費惹來了巴斯特,也就是威廉的父親的反感。
巴斯特看着空蕩蕩的大廳,這裡本應該舉行一場再完美不過的婚禮,一方需要打開在北方的市場,一方需要資金。
那是一場隻有雙方長輩期待的婚禮,故而婚禮現場,也隻有雙方長輩出席。
他的兒子,這場婚宴的新郎,在半年的失蹤後忽然回了家,還帶回一個懷着孕的女人,正巧的是,他最近收到消息,那場婚禮的新娘也懷孕了,她在婚禮前夕和一個男人私奔。
他為他挑了北方一個大家族的女兒,他卻娶了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鄉下女人?而後,又生了個惡魔兒子?
威廉的第一個兒子,他的孫子,除了驚人的美貌和那雙綠色的眼睛,她又能帶給西瑞爾什麼呢?
财富?地位?教育?
那個女人除了享樂什麼也不會,而威廉從不在意這一點。
作為阿薩辛的下一任家主,在挑選生下家族繼承人的女人上,竟如此随意。
可威廉就是如此愛西瑞爾,如此愛和那個野蠻女人生下的野蠻孩子,他會剖出人的心髒給他取樂,還有那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怪物,他們帶回來的那隻怪物,那隻随地小便的沒規矩的怪物——巴斯特怒火中山,将威廉召來,給了他家族擴張的版圖,“既然你放棄了聯姻,那就在其他方面補償吧。”
新婚過後,威廉投入到了工作中。
老人的骨頭像是被鋼絲焊接着,唯有兩隻眼睛炯炯有神。
十年過去了,維多利亞一直驚訝他為什麼還沒有死。
空曠的大廳,長長的桌子。
西瑞爾坐在她旁邊,穿着印着殺手兩字的短袖,黑色短褲下兩條細細的腿在高大的椅子上晃來晃去,和她一模一樣的綠眼睛認真地盯着眼前的抹了黃油的吐司。
斯卡坐在她對面,一邊吃飯,一邊看着她,飯粒沒送進嘴裡,大顆大顆掉在襯衣上,留下黃色的油污。
巴斯特坐在斯卡身邊,神色平靜,一言不發,但維多利亞總感到這不過是暴風前的甯靜。
“爸爸!你回來了!”忽然,西瑞爾說。
維多利亞像是即将沉海之人終于抓到了浮木。
“威廉!”她叫道。
威廉應了一聲,在她身旁的主位坐下。
她多麼想和他訴說她的等待,她的孤單和寂寞。
可威廉神色凝重,帶着疲憊,維多利亞隻好将想說的咽回腹中。
家主歸來,正菜也一一端上,刀叉輕碰,巴斯特終于開口:“西瑞爾年紀也不小了,你們是時候再要一個孩子了。”
于是維多利亞終于明白今天的不安究竟從何而來。
西瑞爾用叉子紮了一個西蘭花,說:“我想要個弟弟。爸爸有個弟弟,我也要一個。”
弟弟?威廉的那個傻弟弟?那還不如不要。
斯卡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維多利亞甚至想問他是不是患有眼疾?
威廉有個弟弟,一直在家族的分公司,挂着閑職,不常回家,做着遠離阿薩辛中心的閑散子弟,對公司毫無興趣。
斯卡,威廉的弟弟,她的小叔子。
雖然是兄弟,長得卻一點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