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歪着腦袋,試圖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說她喧賓奪主了?”
“不。”迪盧克搖頭道,“客人的注意力也并不在她的歌聲。”
青棠:“?”
這回答讓她更迷糊了,正欲追問,旁邊突然傳來打着嗝的大笑:“其實我是故意的!”
迪盧克的“勸酒”戰術很成功,僅僅兩杯烈性酒下肚,胡茬哥就滿臉酡紅,醉得飄飄然了。
這猝不及防的一嗓子,吸引了周圍一圈人的目光,酒館裡頓時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靜默區。
“剛開始分派給我的修女又老又醜,脾氣還大得很。我就裝瘋賣傻跟她說我在發熱,她來試體溫我就咬她。鬧得她心理崩潰了,芭芭拉果然就來了。”
“她站在床邊低頭看我,一邊用治愈術一邊唱歌,落在我臉上的頭發全是塞西莉亞花的味道,肯定是剛做完禱告吧,嘿嘿……”
青棠頓住了,胡茬哥猥瑣的笑容讓她覺得,酸酸甜甜的蘋果汁忽然變得難以下咽。
酒館裡的靜默區迅速擴張,其他桌的客人紛紛扭過頭,注視着發酒瘋的醉鬼,表情各異。
而迪盧克面沉如水,搖酒壺與桌面相撞,發出“砰”的聲音。
胡茬哥卻毫無所覺,仍在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是如何哄騙芭芭拉,侵占本就緊張的醫療資源的。
刹那間,青棠懂了迪盧克為什麼不願意再請芭芭拉過來唱歌。
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赤裸裸地落在天真單純的少女身上,光是想想就讓人拳頭梆硬。
也是在這一刻,青棠忽然覺得凝光以“賣藥的”身份介紹她也不無道理,她真的覺得自己肩負了那麼一點醫生的職責。
因為這世上有種頑疾,名叫小頭控制大頭。
“啊啊啊啊——”那邊艾伯特還在懊悔,“為什麼受傷的不是我!我願意為芭芭拉小姐付出生命!”
神明呐。青棠心想,卑劣之人可以肆意發散内心的惡意,相愛的人卻隻能将心事守口如瓶,這是你想要的自由嗎?
她看了一眼迪盧克,然後跳下高腳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玻璃酒杯,在所有人默默看戲的時候,猛地一甩手腕。
剛調好的酒液飛濺而出,盡數灑向胡茬哥的額頭和眼眶,辛辣的刺激讓他尖叫出聲,生理性淚水瞬間混着酒液流了下來。
淚流滿面之際,他反應倒是極快,抄起手邊的杯子砸向青棠的腦袋:“你這個——”
後半句辱罵還沒說出口,陡然變成了凄厲的慘叫。
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銀光,晃得青棠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就見到吧台赫然插着一把铮亮的長槍。
長槍下鎮壓着一隻豬蹄。
整個手掌被利刃貫穿,血肉模糊。玻璃杯四分五裂,冰塊咕噜滾下吧台,深藍的酒液與滲出指尖的血液混合成詭異的顔色。
畫面過于血淋淋,青棠移開了視線,但還是聽見木質吧台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羅莎莉亞。“迪盧克面無表情地說,“這筆損失記在你的賬上。”
被點名的修女朝着他擺了擺手,荊棘王冠泛着幽冷的光。
她沒有理會胡茬哥殺豬般的嚎叫,也不在意周圍呆若木雞的看客,從袖間甩出匕首,血色的眼瞳沉沉地壓下去,逼視着艾伯特。
“因為這次襲擊,騎士團受傷數十人,教會修女集體加班兩周。而你……很遺憾沒有被魔物撕碎?我現在就可以完成你的願望。”
“羅、羅莎莉亞,有話好說……”艾伯特瑟瑟發抖,牙齒不停地打顫,就像老鼠啃木屑似的咯吱咯吱。
羅莎莉亞對他的求饒置若罔聞,冰涼的匕首在他的側臉遊走,隻要稍稍偏移角度,鋒利的刀刃就會瞬間割掉他的耳朵。
“我會把你帶到達達烏帕谷,那裡是魔物的大本營,丘丘人把獵物扔進巨大的鐵鍋裡……想知道你的肉是什麼味道嗎?就算是芭芭拉,也救不回隻剩骨頭的人。”
“不、不……”艾伯特抖得更厲害了,他驚恐地看着羅莎莉亞,仿佛對方不是侍奉神明的修女,而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忽然,艾伯特身體一僵,眼神發虛地往下瞟了一眼,臉色頓時紅了一片——他竟然被吓尿了。
酒館裡的客人哄堂大笑。
羅莎莉亞嫌棄地“啧”了聲,一把抽出自己的槍:“滾吧。”
艾伯特如蒙大赦,連忙夾緊腿,扶起因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的胡茬哥,連滾帶爬地逃跑了。
酒館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給我來一杯蒲公英酒。”羅莎莉亞倚靠在吧台邊,本就深受重創的木質層又裂開幾分。
迪盧克往後退了兩步,防止坍塌的木屑濺到自己身上,同時用陳述的語氣說:“現在你不僅要賠償損失,還要打掃衛生。”
“嘁,知道了。”羅莎莉亞不耐煩地說道,“既然你也想教訓那兩個家夥,就别這麼啰嗦。”
說完,她餘光瞥見青棠還傻愣地站在原地,難得露出了幾分戲谑的笑意:“吓傻了?”
青棠搖了搖頭。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隻會油嘴滑舌的商人,沒想到關鍵時刻倒是有點勇氣——要來一杯蒲公英酒嗎?”羅莎莉亞瞟了一眼被她捏在手裡的酒杯,“還有這一杯浪費掉的,都算我請你。”
“羅莎莉亞。”迪盧克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讓她再進教堂的話,最好放棄這個無聊的想法。”
羅莎莉亞:“呵,沒有蒲公英酒的夜晚才是最無聊的。”
兩人你來我往地互嗆了幾句,青棠卻始終沒有參與。
她就像入定了似的,愣愣地看着酒櫃裡的基底酒。
各色酒瓶在燈光下閃爍着迷離的光澤,盯得久了意識就仿佛被拖進了光怪陸離的漩渦。
靈感宛如泡沫在漩渦裡翻滾,一顆一顆聚成了珍珠般的串。
被心術不正的人騎臉挑釁,直接逆向激活了青棠純愛戰士的基因。
她決定了,她要為小情侶們打造無與倫比的樂園。
——她的第二家合歡館,又何必是玩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