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倩隻覺得後背爬滿冷汗,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往常她接觸到的人,他們的眼神都是鮮活的,對上他,就像案闆上的魚,等待她的是生死不論。
好在,她的身邊有個柱子。
薛倩靠柱子維持着尚有的體面,不讓自己跌倒。
男人并不在意她回不回答,他拿出煙盒和打火機,似有興緻的問道:“不介意吧。”
薛倩緩緩搖頭。
她是真的不敢再和他對視,他既然能把她們的行蹤摸得一清二楚。
就該知道她喜歡過他,但現在,她承認,她靠近不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的眼裡也不要有鶴爾,她怕她受到傷害。
後排的車窗被人搖下一半,鶴爾白裡透紅的小臉出現在薛倩眼前。
“倩倩!你怎麼沒上車?”鶴爾迷糊的聲音驚動了怔愣中的薛倩。
薛倩卻沒有第一時間去看鶴爾,而是落到路燈下的男人身上,他立刻掐煙,散了散白襯衫的氣味,大步走到車窗前,說了幾句,鶴爾的臉才從他的臂彎下鑽出來,“那我先走了倩倩,小叔說他叫了你哥來接你,注意安全。”
站在遠處的薛倩點點頭,又聽到鶴爾不死心的追問,“我能不能陪她等。”
鶴柏毫無溫度的眼眸沉了一分,拖着她的臉的手不自覺的揉捏了下。
他朝助理開了口,助理立刻下車站在一邊等,“你待會兒送她上車。”
今夜的薛倩穿了一身和鶴爾差不多的裙子,但鶴柏的眼神很少在她身上停留。
隻有離開那一分鐘。
男人走近,居高臨下的睨視她,“薛小姐也不希望因為這點事,影響鶴薛兩家的合作,更不想我們兩家老死不相往來吧,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夠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薛小姐是聰明人。”
黑車駛出視線,薛倩死死咬着下唇,等薛承過來,才癱軟在地上。
“非要撞鐵牆嗎?”薛承的臉色不太好,“在你心裡所有人都比得上我嗎?”
薛倩嗚咽幾聲,頭頂傳來微不可聞的歎息,最後他認命跪地把她拉入懷裡。
“哥..”
“叫我名字。”
“薛承。”
“很乖。”
-
回去的車是鶴柏開的,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他将車停在公館室外的空地,骨節分明的手指敲擊着方向盤,他微微偏頭,遠處霓虹燈閃爍。
他突然開口,帶着迷茫不解,“爾爾,我對你不好嗎?”
鶴爾也是停車的片刻清醒了,她張口要說話,擡頭卻對上車内鏡裡他克制的目光。
“還是說我找你,都得預約了?”
窗外的大樹被風吹動,鶴爾想問他怎麼了,卻找不到話題去提。
她捏緊拳頭,目光平靜,随即,笑着戲谑道:“小叔,你一定要這樣消遣我嗎?”
鶴柏低眼,好笑的哼了一聲,率先打開車門,走出她的視線。
路燈堪堪墜落,像屏障隔出另一條路。
鶴爾覺得沒趣,她靠在後座,額間冒着冷汗,手邊放着他的西服。
她拿在手裡拍了拍灰,才打開車門,一步一步往外走,說實話,這塊選址是真的好,左有私人醫院,右有專用的商場,除了交通不便利,挑不出什麼毛病,鶴爾的視線看向每棟旁的停車位,無奈的笑了笑。
原來隻有她是不便。
眼淚倔強的想從眼角湧出來,證明她現在的心情,可鶴爾邊走邊擡一下頭。
不許它掉落。
還沒出公館區域,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鶴爾下意識停下,想了想又繼續往前走,她沒有回頭,卻在要出門的前一秒被人騰空抱起,來人冷着臉,不顧懷裡人的掙紮硬生生往回走,庭院的人都被他譴下班了,偌大的五層樓,隻有他們兩個。
鶴柏把人放到沙發上,自己則靠在落地窗邊,神色低沉,“你想去哪兒?”
“回家。”鶴爾偏過頭不願意看他,她整個人都不在狀态。
“怎麼?我這麼快就不是你監護人了?還是說我和你男女有别,我是不是還得結個婚,生個孩子才有資格,”鶴柏的怒氣已經到了臨界值,卻還保持着冷靜,他從櫃台上拿起一疊前段時間老爺子叫人送過來的照片,猛地甩到桌子上,“來,您給我選一個。”
“選誰我娶誰,行不行?”
他叉着腰,襯衫扣被扯掉幾顆,漏出清晰分明的鎖骨。
從接下她的那刻,老爺子就給他說過。
他現下沒想過娶妻,如今這種情況,那句話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
“我同意她養在你膝下,但你得結婚,不管你愛與不愛,得到一樣就該滿足。”
良久,鶴爾吐出一口氣,她扶着沙發站起來,“小叔。”
鶴柏掀了掀眼皮,剛要消氣,卻見她小臉蒼白地沖他一笑,右手捏着一張照片,“我選她。”
這下,鶴柏什麼心思都沒有了,他拿起滴滴作響的手機,擡眼觸到林叙白發來的生日快樂,猛地将手機砸向牆壁。
--嘭。
黑色的手機四分五裂。
這生日誰愛快樂誰快樂去。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都喜歡我,他們不會因為我做什麼而高興,沒人喜歡我,”鶴爾坐下,小姑娘仰着腦袋,不讓自己哭,“有人能陪着你挺好的,你們年齡差不多,眼界一緻,不像我,什麼都幫不了你,隻能徒增麻煩。”
鶴爾緩了緩情緒,拿起倒在一邊的書包,背在身上,“小叔,我搬回去吧。”
她輕聲吐露,“您也不用麻煩了,正好新校區離我家也挺近的,我們别見面了。”
鶴柏回頭,莫名的煩躁吞噬着内心,他感到不快,聲音不自覺都放低,“這是你家,你别走了,我走。”
“行不行?”
“不行。”
他不想強迫她,他總不能告訴她,他想讓她留在身邊,留在這裡。
“你知不知道那些罪犯還沒落網,你搬回去...”
鶴爾擡頭,聲音平靜,“我早就該死了,不是嗎?”
鶴柏剛要發火,看着她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雙腿一軟倒在地上。
“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