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背上,尚還有沒痊愈的傷口。擔心後,停下來:“有碰到,你傷口嗎?”
“把外套脫下來,我瞧瞧。”
他腔調懶散:“天色還沒暗下來,就上來脫我衣服,這不太好吧?”
語畢,還特意攏了下,那散開的領口。
黎頌:“……”
她輕翻了下眼:“裝什麼,以前好幾次。你受傷的時候,我不都看過。”
“既然傷口沒事,那我出門,再回醫館了。”
剛要轉身走,又被他扼住手腕。
他輕輕一拉:“……别走。”
“你天天,喜歡往醫館跑。現在那些病人,大多漸漸痊愈了。不該留在這樣,陪我嗎?”
她沒什麼防備,便輕呀了聲,進了他的懷抱。
宋逢年倚靠在床邊,長腿交疊,伸手攬住了她。
她撞他懷裡,是溫熱有安全感的胸膛。
“不是說,要檢查傷口嗎?來,你可以檢查了。”他輕撥了下衣領,示意她上手。
黎頌:“。”
她臉紅了些。不想被調侃,繃起神情,正經着抽開他的外套,查看在愈合的傷口。
“還沒好,那些彈藥碎片,當時紮得太深了。比你以往的傷口,都要深。”
他背上,有很多道痕迹。
有些被時光,磨平變糊了。又添着新的,她這一路來,就沒見過,他完全無恙的模樣。
他彎了下唇:“沒事,那就慢慢養呗。”
“早習慣了。”
黎頌正要從他身上起來。
被他又是手一扯,躺回他懷中:“别動。”
周圍很安靜,燈光暖黃溫柔。
能感受到宋逢年,下巴輕擱在她肩窩,漫不經心道:“要不,今日……你别睡閣樓了。”
黎頌輕眨下眼。
她側臉,半晌有些好整以暇地,去端詳他:“你确定,你背上全是傷的情況下,還能做點什麼嗎?”
話音落下。被他攥着手腕,翻身調了個,輕笑聲中有些促狹:“喂,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頌歌小姐,我在你眼裡,難道是這種形象?”他問。
他确實,時常沒個正經。
方才她誤解,不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輕哦:“那是為什麼?”
青年擡手,指尖繞着她的發尾。
很輕着撥動:“可能是,戰火結束的後遺症。我閉上眼,還時常會浮現,頭頂轟.炸機盤旋的場景。”
他會睡不好,手指無意識地繃起。
睜開眼,仿佛下一瞬,眼前的閣樓也會被火光吞噬。
“你别待在,那閣樓上。我總感覺放心不下……得在我眼前,才格外安心。”
黎頌躺了回來。
握住他緊繃的指尖,輕展開,一根根撫平,與他指間相扣着。
她在他旁邊,輕聲道:“行,那我睡你旁邊。你不要再做噩夢了,我們也不會出事。”
宋逢年彎起唇。
他俯身,靠過來。時而捏她指尖,時而蹭她臉頰。
等到很晚,夜很深的時候。
二人閑聊着,有一搭沒一搭的。月光落在屋裡,很溫柔。
“宋逢年,從春天到冬天……我們這一路,遇到了很多人,也失去了很多人。”
“這條長明街上,遭受過戰火,也遇到過疫病……最後撐下來的,隻剩我們兩個,和小雙她們了。”
她輕聲着,又問了遍:“你要不,再考慮下。我們離開幾個月,好嗎?”
“我不想最後……連你也失去。”
他攬着她的肩,指尖動了下。
側臉隐在黑暗中,瞧不清具體的神色。
“你的家仇,已經報了。身上的那些,數不清的傷痕,也是為這片土地,為國所留。”黎頌說着,“已經,足夠了。”
她擡手,拂過他的臉龐輪廓。
回憶起最開始,打開那本舊時代手劄。然後到這裡,遇見他,一點一滴的畫面。
“你說過的,你想活下來……要和我一起,去看,更好的那個未來。”
他能為自己活一次嗎。
宋逢年動着眼睫,拂過她掌心:“我會考慮的。”
“明天,再回答你……行嗎?”
黎頌仰着臉,應了聲:“如果你,真的不想離開……也沒關系,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他閉了下眼,起身些。吻了她的眉間,眼睫顫了下,喉間滾動。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沒察覺他的異樣。靠在他懷中,是種幹燥溫暖的感覺。氣息在淡淡皂莢中,帶着燦爛溫暖的陽光一般。
“睡吧,晚安。”
他擡手,輕彈了下她臉頰,她蹭了蹭他脖頸。
一切風平浪靜,如往常那樣。
隻是她半夢半醒間,迷糊着在想。
他不是說了,今天燒了那封信嗎。
可身上或指間,卻半點殘留的氣味,好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