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宗祠的大門緊鎖,虞绛估摸着得等接親儀式完成後才會打開,便縮回花轎裡閉目小憩,昏昏沉沉地熬過了大半夜。
天剛蒙蒙亮,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她撩起轎簾,隻見成群結隊的幹屍搖搖晃晃,步伐詭異地朝宗祠逼近,為首之人正是那個男玩家周祺。
他似乎是被背上的屍體壓彎了腰,汗水從額頭淌到下巴,腿腳發顫一步三晃,幾乎靠意志硬撐着往前挪。
可當虞绛凝神細看時,那具趴在他背上的屍體卻忽然擡頭,雙眼中透出一抹陰郁與邪氣,和她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那是一張劍眉星目、骨相清俊的臉,皮膚蒼白發青,短發沾着塵土,一襲紅袍将人映得愈發詭魅。
即使粗線條如虞绛,也得承認這男人長得不錯,屬于從副本門口路過也會多看兩眼的帥哥。
不過,看這身紅袍,難道這就是那位劉家新郎?
不怪虞绛有些遲疑,這男人雖一身陰郁的死人氣息,但起碼像個活人。尤其是跟八條腿的新娘和身後那群邊走邊掉皮的幹屍相比,簡直正常得格格不入。
說起新娘,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扭曲怪異的六條異肢把牛仔褲戳得破破爛爛,感染加深後,她甚至無法再将這些腿轉化為蠟液收回體内。
哦豁!現在,八條腿的新娘是她了。
“吱呀——”
天光初現,第一縷晨曦灑落在宗祠門楣上,大門緩緩開啟。
虞绛坐着的花轎猛然一震,轎簾“唰”地垂落遮住了視線,轎身随即緩緩移動,仿佛自帶意識般朝敞開的宗祠駛去。
與此同時,周祺手中的犀角香也燃盡了最後一縷青煙。他正要喘口氣,卻驟覺背上一輕。
下一秒,那穿紅袍的男屍從他身後飄然繞過,步态從容地踏入宗祠。
宗祠内,沿着鋪着青石闆路走了一會,花轎才緩緩停下。
虞绛急忙下轎,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狹窄的廂房。她下意識回頭,隻見對面廂房的大門也在此時“砰”地關上,紅袍男人正好走了進去。
兩個廂房,一左一右,中間是一扇通往宗祠深處的儀門,門後極有可能就是今晚婚宴的舉辦地。
虞绛走進廂房,房間不大卻意外整潔,她費力地将八條腿收攏,束手束腳地在方桌前坐下。桌上放着一卷紅繩封口的紙卷,她粗暴地拆開,卻發現是一紙婚書。
婚書全篇都是一些看不懂的陳詞濫調,尤其最後一段更是莫名其妙:
“先祖若允,則冥契可成,兩柩合葬,死亦同歸。若先祖不允,新婦須留村受察,守禮從規,取悅鄰裡,待先祖改意,再議歸終。”
又是冥配又是合葬,這是要她和死人結婚?!
更離譜的是,如果先祖不同意,新娘就得留下來接受考察,甚至取悅村民,直到先祖改變心意,才有資格去黃泉下和男鬼作伴?
虞绛腦中轟地一下,猛然想起幻境中的畫面,這具輕飄飄的“守禮從規,取悅鄰裡”,恐怕隐藏着無數無法言說的慘劇。
她猛地一拍桌子,低聲爆了句粗口:“他大爺的!”
然而,耳邊卻響起兩聲機械消音,出口的話變成了:
“他哔——哔——的。”
狗副本,居然還自帶消音機制?!這是強行讓她按照婚書的要求“守禮從規”?
虞绛突然覺得,自己對副本的開發程度實在不足。
不過嘛……她鼓起腮幫子,眼中的譏諷一閃而過。
現在這裡可不止荒村婚宴一個副本,她既是玩家也是副本Boss,誰來定這裡的規矩還真不一定!
與此同時,門外的周祺終于直起腰,一邊揉着後腰一邊感歎:“總算把這祖宗送走了……”
下意識回頭一看,那些幹屍不知何時也不見了蹤影。
他松了口氣,正要按下耳機聯絡沈百希,那頭卻已傳來一聲驚呼:“周祺!救命哇!!”
他心頭一緊,立刻離開祠堂趕去救援。
也因此,他并沒有注意到,宗祠大門上方原本的“劉府宗祠”,已經悄然變為一塊寫着“蠟妹棋牌室”的殘破牌匾。
***
“我終于找到你了!”劉茵茵熱淚盈眶地撲了上去,緊緊抱住失散多日的好友。
可出乎意料的是,陸骁不為所動,并沒給任何反饋。
劉茵茵有些意外地松開他:“陸骁?你怎麼回事?難道不認識我了?”
陸骁全身僵硬,臉上還挂着那抹虛僞的笑容。他頓了頓,像個卡帶的NPC,又重複了剛才的開場白:
“外鄉人,迷路了?”
“要不進來歇一晚吧!婚宴明天下午才開始,全村人都會去,到時候我帶你們一起去祠堂吃席。”
“不對勁。”沈百希聲音發顫,一把将劉茵茵拉了回來,“你看後面。”
兩人回頭,隻見身後不知何時圍攏了一圈村民。他們走路沒有聲音,每人手上都提着白色的燈籠,已經站成一排,堵死了她們的後路。
這些村民神情冷漠機械,隻有盯着她們的眼神閃爍着貪婪的光芒。
沈百希迅速翻出道具袋,可她在隊伍中偏重輔助,能用的攻擊型道具寥寥無幾。
情急之下,隻能拿出原本用來對付虞绛的打火機。
“你們想幹嘛?别過來!”她硬着頭皮舉着那點微弱火光,試圖震懾眼前的村民。
其實她心裡發怵,腿腳發軟。但她答應過那個正邪難辨的蠟像怪,要保護好劉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