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心裡有一點淡淡的失落。
胡不萦眼中有欣賞,但似乎并沒有想要同款的意思。
也許是因為這套衣服不夠獨特——這衣服會放在車上,其實是當初鐵傳甲特意備着,讓他回保定的時候穿的。怕他不穿,不敢做得太花哨。可是李尋歡每每想到“衣錦還鄉”這四個字,就隻覺得心中刺痛,終究還是沒有穿。
但其實也就是一套很普通的錦衣罷了,甚至都不能讓她多看幾眼。
要是換成登科日跨馬遊街時穿的那一身紅袍,說不定她會喜歡——這個念頭突然從腦海中冒出來,連李尋歡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
當年那套紅袍後來放在了哪裡?李尋歡已全然不記得了。
其實就算記得,也可能早就已經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朽壞,就算還好好的,他也不可能再回李園去找。
可不知為何,李尋歡還是順着這個念頭想了下去。
想還叫“李園”時的李園,想那些在記憶中已經泛黃的舊時光,他想得很仔細,但這一次,胸口不再湧起那種仿佛壓着千鈞重石的沉痛,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接一層漫上來的怅惘。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
跟東躲西藏、最終還是免不了進神侯府大牢進修一番的司空摘星不同,楚留香在京城的生活,卻是極盡享受。
他住的是姬冰雁的房子。
掌握着蘭州城三分之一财富的姬大老闆,雖然沒有在京城置産的先見之明,但到京之後,也就很快從旁人手中買下了這處三進的宅院,供他們一行人暫時落腳。
他們來得正是時候,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鐵花都在。
三人很給面子,一路迎到了正門。不過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面子是給誰的。
果然,見了面,三人便搶着招呼她,一個比一個殷切熱情。
雖說早在意料之内,可是除了司空摘星之外的三人,看到此情此景,心緒實在很難保持平靜。
至于司空摘星?他是所有人裡最激動的一個——原本他對比試的事還沒有那麼迫切,但進了這宅子的大門,越往裡走就越是義憤填膺。
尤其是看到這群人居然大白天的就在開宴會,不僅有美酒佳肴,還有歌女舞姬陪伴,再回想自己的神侯府大牢幾日遊,這對比實在太慘烈,讓他很難控制自己不生出羨慕嫉妒恨的情緒,也就加倍地想在比試的時候找回場子。
楚留香三人方才隻想着迎客,此刻進了屋,見歌姬舞女俱在,才暗叫糟糕。
他們都知道胡不萦見不得這些。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有了默契,胡鐵花和楚留香把人擋在外面,姬冰雁疾步進屋去處理。遣散了歌姬舞女,撤換了席面,又開窗通風,撤換屋内的熏香……
這一系列的動作,熟練得讓登門拜訪的四人目瞪口呆。
至于胡不萦,她正假裝什麼都沒發現。雖然見不得,但她也知道這些女子若是離開這裡,根本沒法自食其力。武俠世界不是現代社會,在這裡,人命微如草芥,姬冰雁至少不會作踐人,流落到外面就不好說了。
她沒法安頓和養活這麼多人,就隻能暫且如此。
屋子裡還在折騰,衆人也不好傻站在外面,楚留香便主動将其他人都帶去了後面的花園,讓人上了點心茶水,也好在這裡消磨一下時光。
一路上,楚留香看看李尋歡,又看看陸小鳳,最後視線落在了胡不萦身上。
他隻是讓陸小鳳去偷小李飛刀,結果他把小李飛刀本人都帶來了。
楚留香料想這絕不會是陸小鳳的功勞,而司空摘星和花滿樓都是陸小鳳的朋友,那就隻剩下胡不萦。
不用旁人說,他也将事情猜了個大半。
所以落座之後,他半個字都不問。反而是陸小鳳急着了結了這件事,好推到下一個進程,因此主動取出那柄飛刀,放在桌上,“幸不辱命。”
胡鐵花性急,伸手将飛刀抓在手中翻看。
楚留香隻就着他手裡看了一眼,便歎道,“誰能想得到,讓世人稱道的‘小李飛刀’,竟然隻是這樣一柄普通的刀。”
“普通的是刀,不普通的是人。”胡鐵花說着,将飛刀重新放下。
楚留香便将它推回李尋歡面前,“物歸原主。”他收回手,一邊給衆人斟茶,一邊笑道,“可惜未能親見陸兄與李兄那一戰,必定精彩非常。”
說着将一杯茶放在胡不萦面前,笑問,“胡姑娘想來是看見了?”
胡不萦擡眼看去,就見楚留香朝她眨了眨眼,又靠近了一些,聲音很輕地道,“知道你一直好奇這兩人對上會如何,現在可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