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涼風刮過,清枝猛地睜開眼,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緩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已經離開京都。
借着火光,她瞥見徐聞铮安靜地坐在身側,繃緊的肩膀終于松懈下來。
徐聞铮閉着眼,似乎睡着了。
火堆即将燃盡,微弱的火苗在風中跳動,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清枝撿來一把枯枝,稍一用力。
“啪!”
枯枝斷成兩節。
清枝随手将它們扔進火堆,拍拍手上的雜屑,攏緊薄毯,看着火苗攀上枯枝,火焰漸漸高漲,終于感受到了一絲熱氣。
她挪動兩步,緊靠着徐聞铮坐下。
這時她才發現徐聞铮臉色漲紅,額角青筋微突,細密的汗珠不斷滲出,順着緊繃的太陽穴滑下。
清枝伸手探向他的前額,指尖傳來溫涼的觸感。
還好,沒發燒。
她懸着的心緩緩落回原處。
若是得了熱症,這荒郊野嶺的可尋不着大夫。
清枝将身上的薄毯展開蓋了半截在徐聞铮身上,後背直直倒向樹幹,紛亂的心緒逐漸平緩,她看着跳動的火苗出神,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再睜眼,清枝發現自己正靠着徐聞铮的胳膊,仿佛找到了最妥帖的歸處,後半夜睡得踏實,昨日的疲憊消去不少。
這時天已微微亮。
兩位官差正在收拾行裝,眼看就要打點妥當。
她掏出棉布絹子走到河邊,在河水裡揉搓兩下,快速洗了把臉。
再折返回來,從雜草裡拔出一根筋草,将徐聞铮的頭發綁了起來。
徐聞铮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像個木偶一般由她折騰。
她拿起絹子準備擦拭他臉上的污穢。
這時張捕頭朝這邊走來,她眼看來不及了,小聲說道,“你再忍忍,我會找機會把你洗幹淨的。”
剛說完,張捕頭一把拉起徐聞铮手腕上的鐵鍊,冷聲道,“該上路了。”
清枝撈起薄毯,三兩下裹好放進包袱,利落的将包袱打好結挎在肩上,伸手去拿米袋子,卻被何捕頭搶先一步。
“我來。”
何捕頭語氣平淡,神色沒有一絲波動。
清枝緊緊跟在他身後,猶豫了片刻,小聲說道,“謝謝何叔。”
“嗯。”
何捕頭雖未回頭,但還是給了她回應。
清枝覺着,官差也并非戲文裡唱的那般全是酷吏。
今日的路比昨日更難走些。
山林的早晨,霧氣彌漫,加上前幾日下過雨,路面松動,稍不留意腳下就會打滑。
清枝站在山路外側,雙手扶着徐聞铮的胳膊,走得格外小心。
突然,她在一棵樹邊停下,快速摘下一把氣味濃烈的果實裝進布袋。
走了一段,視線一掃,發現了一株熟悉的杆苗。
她用力一扯,連泥帶土拔出生姜,幹淨利索地處理幹淨,摘下一片樹葉包住,用細麻繩捆好挂在腰上。
張捕頭見狀,暗嗤一聲,“來山裡進貨的。”
走了半日,終于翻過了那座山。
清枝身上的濕冷感被重現的陽光一點點沖淡。
官差找了塊空地停下休整,不遠處有個池塘,荷葉重重疊疊,清風拂過,粉色的荷苞露了頭。
清枝走到池塘邊,解下腰上的麻布袋子,裡面全是剛采的新鮮山貨。她一股腦全倒了出來,一一洗淨後,用荷葉包好拿到空地上。
這時何捕頭已經壘好石塊,生了火,張捕頭叼了根野草躺在大石頭上曬太陽。
兩人似乎默認了清枝負責做飯。
清枝問道,“中午吃荷葉焖飯,涼拌野菜怎麼樣?”
何捕頭點頭,走到張捕頭身邊坐下,和他一起曬太陽。
清枝看了一眼徐聞铮,他依舊像個假人,眼裡空無一物。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卷好袖子開始做飯。
手腳麻利地淘米下鍋,加上清水,蓋好鍋蓋,又從包袱裡拿出小刀,将生姜刮絲放進碗中,加入幾粒青花椒,撒上些鹽備用。
不一會兒,鍋蓋四周咕嘟咕嘟吐着白氣,散發着米飯的香味。清枝揭開蓋子,拿起勺子将半熟的米飯舀進荷葉裡,小心包好後倒扣進鍋裡,蓋好鍋蓋。
米飯焖熟後,荷葉的清香從鍋蓋邊緣絲絲縷縷地滲出來,香氣清冽,撩過鼻尖時又化作一縷溫軟的甜糯。
她拿出荷葉包飯,洗了鍋,将野菜焯水去澀,過了冷水,小刀切段,放進碗裡混着調料抓拌均勻。
半刻鐘後,她手執竹筷,夾起一塊野菜梆子放入嘴裡,咬下去時帶着幾分脆生的勁道,恰到好處地裹着鮮美的湯汁。
沒等她招呼,兩位官差已經朝這邊走來。
何捕頭先舀上一碗米飯遞給張捕頭,張捕頭一點不客氣,抄起筷子戳進菜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