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歲被壓在一片黑暗之中,寒涼侵襲着經脈的每一處,她伸出手指觸碰,受到輕微的阻力,是堅硬光滑,又略帶潮濕的觸感——是雪。
呼吸間一種刺痛鼻腔的無味感。
她好餓。
獻歲被雪埋着,她不該偷懶不去儲備糧食的,離開母親的第一個冬天,雪是那麼的一望無際,刺痛眼睛,沒有新綠的葉,也沒有赤紅的,惹人生津的果。
在洞穴裡蜷縮了一月有餘,她終于忍不住出來找食物,卻越過三山雪,也沒有看到一絲希望。
膘肥體壯,滿面紅光的黃狼分明不餓,見到她卻窮追不舍,好不容易躲到雪裡,傷口的血腥味也被雪埋住……
但是她卻沒有再起來的力氣了,獻歲眨了一下眼睛,眼皮卻被雪壓着,凍的麻木,沒有力氣。
或許春日剛到,雪迹初融,丹罽樹便會荼蘼盛開。
但她……
可是丹罽樹好似并不是春日再開,而是一直便開着,哪怕被雪壓着,也不會凋零衰敗。
她為什麼知道。
她為什麼知道?
獻歲試着握緊拳頭,軟軟的肥嘟嘟的手是她六歲的手,可她十八歲了,能出寂月境的年歲。
靈力卷起寒風,吹散壓在獻歲身上的雪,短小的手指,五短的身材,獻歲拿出碎空鏡,眼前出現了一個五官都縮小了,圓圓可愛的小女孩,自己怎麼變成六歲了?!
是那霧氣!
是那隻豹子!
可是趙隼不是說那豹子立下血誓不會傷害原家爺孫以外的妖嗎?
對了,趙隼呢?
獻歲看着眼前與六歲的山雪一般無二的場景,短腿一走陷下去一大截。
或許這是趙隼說過的幻境?
那麼應當如何去破解幻境呢。
獻歲站起身,被凍僵的身體像失靈了一樣僵硬,周身雪地一望無際,茫茫天地間隻餘她一妖。
定睛看向雪山,白雪皚皚,冬日裡少有的陽光照在山尖,金色鋪撒着,那上面還依稀有樹的輪廓,原來讓日後的她十幾年不敢踏出冬日的那天,是這麼漂亮,她決定向雪山走去。
如今的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她了,默念着暖身的口訣,靈力在經脈遊走,散發出的熱氣烘烤着衣服,連帶着發絲和腳底的雪水都融化掉,哪怕落下的雪在大,一時半會兒也覆蓋不了。
臉色一改蒼白,紅潤有氣色。
幻境的太陽久懸不落,獻歲心中推算大概是兩日的漫長,她一直沒停,才走到方才隻露山尖的雪山腳下,其實這裡不隻是雪山,更是她以後的二号洞穴,停駐在旁邊的一個小山包前,獻歲試探性的凝出棍子輕輕敲打,佐以輕風——
小山包的雪被吹散打落,堆在丹罽樹的腳下,熾熱的紅灼妖眼球。
果然是真的,她手上的肉窩和後來早已消掉的傷痕都讓獻歲懷疑自我,以為自己真的六歲了。
凝劍——
斬!
黃狼撲通一聲掉在地上。
獻歲用劍尖戳他,絲毫不手下留情:“你還又活一遍,真是便宜你了。”
黃狼赤紅的雙眼,毛發蓬亂的狀态和那日一般無二,見他還要如那日一般伸手拍她,獻歲直接一劍戳進去。
黃狼哽了聲息。
天地倏然褪色,雪山也逐漸模糊變成泡影。
獻歲從眩暈中回神,發現周圍變成了一個蕭條破敗的街道,和青城略有相同,但絕對不相似,這是一個全封閉的街道,看不到天空,黑黢黢的,空氣中紛雜着血腥氣,和腐爛的泥土味道。
等她的眼睛适應了黑暗,勉強看清眼前是一個,就是一個角落,除了她面前的石頭什麼都沒有,還有一個待在那裡一動不動的鳥。
有人來了。
獻歲側身蹲到石頭後面。她怎麼還是一副小孩樣,獻歲下巴托在膝蓋上,驚訝無措的看着自己的手。
“哐啷——”
身穿灰衣,身材矮小的男子走進來,把手上的小碗往地上一扔。
“吃吧,崽種。”仆從看着地上蜷縮的鳥,神色輕蔑,搖錢樹又怎樣,還不是跟畜牲一個待遇,今日在主管那裡受的氣,讓他蠢蠢欲動,伸腿想踩上鳥本就爛掉的翅膀。